小七手里握着杯子僵在唇边,这半月来有人叫他小七哥哥,有人叫他小七先生,还未有人连名带姓的叫他石七。他那日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脑中仅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便是石七两个字,他觉得那应该是他的名字,姓石名七!
不知为何听他唤十七,心中忽的一暖,他一直嫌弃自己的名字不好听,今日被他唤出来,倒觉得还挺好听的!
小七放下杯子,眉眼弯弯的道,“嗯,石七,姓石名七!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墨渊。”
“墨渊?墨渊……墨渊……唔,好名字,真好听!”
小七起身关了门,走到床边豪爽道,“墨兄习惯睡里边还是睡外边?”
墨渊清咳了一声,淡淡道,“外边。”
“正好,我喜欢睡里边!”小七利落的褪去外衣中衣,脱靴上床,还贴心的往里靠了靠,拍了拍床边豪爽道,“墨兄也早些歇息吧,你出来寻人定是辛苦的!”
墨渊缓步去灭了烛火,和衣而卧,还好这床还算宽敞,他睡在床边只搭了个被角。
虫鸣阵阵叫的欢快,小七翻了个身面朝向墨渊,‘总觉得似曾相识呢,他睡着了么?唔,闭着眼睛的样子也这么好看,睫毛长长的,鼻子挺挺的,嘴唇薄薄的,唔……’小七在自己下巴上摸了一把,‘为何我没有胡须呢?’
小狐狸灼灼的目光盯得墨渊不得不睁开眼睛,“有事么?”
“咦,你没睡着呀?你也睡不着是不是?我也睡不着,许是不太习惯跟人一起睡吧!”小七很是欢喜,他没睡着就能陪他聊聊天了,他还挺喜欢听他说话的!小七在被子里抓上他的胳膊摇了一摇,欢喜道,“我们去屋顶看星星吧!”
墨渊微微侧首挑眉看着她,看星星?也好……
小七麻利的穿好衣裳去院子角落里搬来梯子,又拐到厨房里取了一小坛酒,脚步轻灵的上了房顶。
墨渊瞥了眼那木梯,蹙了下眉,飞身跃上屋顶,她看着他惊讶道,“墨兄会功夫?”
墨渊温言道,“会一些。”抬手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缓声道,“你为何会住在此处?”
小七拔开酒塞仰头灌了口酒,长叹一声,幽幽道来,那日……
………………
那日,司音神君站在一处巷口茫然的望着前方,没记错的话,此处他方才已经走过五次了……
他一觉醒来时发现睡在这座小城的一颗大柳树下,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全然不知。他思量一番觉得自己定是被恶人所害失了记忆,唉,也不知这恶人是否在此城中,他有些怕怕的。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摸出一袋碎银,一把折扇并一个小巧的白玉酒瓶。他惊喜的小小尝了一口酒,唔,真香!身上的银子还在,想来也不是遇了恶人!是以他理了理衣摆,抽出腰间的折扇唰的一下展开,风流倜傥的扇了两下,踱步出了巷口……
司音神君抹了抹脑门的薄汗,看来靠自己,他是找不到客栈了,迎上一位路人,客气有礼的道,“敢问姑娘,此地附近可有客栈?”路人姑娘羞红了脸,抬手指了个方向。他无奈道,“不怕姑娘笑话,在下是个路痴,可否有劳姑娘送再下一程?”路人姑娘再次红了脸,声若蚊呐道,“拐过这条街便有,你随我走吧。”
他躺在客栈的木床上感叹,还是好人多啊,若不是路人姑娘给引路,恐怕他今晚就要睡大街了!
司音神君美美的睡了一觉,翌日一早便又出了门,想着说不定到处走走能想起些什么。他沿着客栈所处的一条街直直的走,以免再迷路,行出数百步远时忽听一阵阵哀凄的哭声,走进一看,原来一女子在卖身葬父!好不可怜!他看的鼻子泛酸,自腰间摸出那一袋碎银就给了那可怜的女子……
……
“一整袋碎银,你都给她了?”他的一众弟子背着他,给十六和十七一人塞了一袋碎银,他是知道的。
小七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嗯!”又嘬了口酒,继续道,“当时给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后来才发觉自己没了银子没法再住客栈了,那夜我就在一颗大柳树下凑合了一晚上,第二日想着去城外找些果子裹腹……”
小七先生又长叹一声,“果子是找到了,我却迷路了,在城外一座大山里整整绕了三日!”伸出手指头比划给墨渊看,垂头丧气道,“你说我是不是很笨?”
墨渊面色沉沉,轻声道,“不笨。”抬手为她紧了紧衣襟,“后来呢?”
小七眼睛亮了亮,笑道,“后来遇见了一个打猎的大哥,他将我带了出来还送我回了城里,我才一进城,就见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一众泼皮无赖调戏一女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没有刀,便拳头相助了,一打起来我才发现我竟然还会些拳脚功夫,惊喜的我是越打越起劲,直把那些泼皮无赖打的哭爹喊娘跪地求饶!我又给他们讲了一番为人的道理,告诉他们日后不可为恶才将他们放了。那被欺负的女子见我打跑了恶人便来道谢,这一瞧才知道,这女子竟是那日为我引路的姑娘!她得知我无处可去便将我带回家。大娘身子不好需日日吃药,我便去摆摊赚点小钱以报收留之恩。”
朦胧的月色下显得小七先生单薄的身影有些凄凉,他又嘬了口酒,摇头道,“这家的酒,香气太重,明日再换一家尝尝。”
他看着她,眼里都是疼惜,柔声道,“你不是有个小酒瓶么?”
小七放下手里的酒坛,自腰间摸出白玉小酒瓶,爱惜的摩挲了下,幽幽道,“这酒瓶太小了,装不了几口酒,我醒来时身上除了把折扇便只有它了,我舍不得喝……”默了默,又道,“虽然我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但我总觉得我是在等一个人,那个人一定会来找我的……”
夜风吹得院中树叶沙沙作响,“他已经来找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她低头摩挲着酒瓶沉思,未听到他说什么……
又一阵风吹来,小七先生身子歪了一歪,枕在了墨渊肩头,似是不大舒服,又挪蹭了一下,从肩头滑到胸口。
他抬手揽住她,轻拍了拍,下一瞬两人已回到屋中。他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到另一张空床板上盘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