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笑了一笑,“姑娘与我初见时,穿着一身素雅衣裙,素素两字与你很配。”
她重复了一遍,“素素……”不知为何,心里略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再抬头看他,竟又觉得有些压抑,有些陌生。
日复一日,转眼已是一年,她与他渐渐熟识,他来看她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过依旧都是夜。他话不多,在一起时,大多数都是她在说话,她问他天宫里的事,他给他讲的很少,只是告诉她不要接近天宫的其他人,也不要说他常来看她。她虽然不明白,但也是听话的。
她有时会觉得,或许他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她见不到他时,会想念,想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可是见到他了,却又总觉得有些陌生。她就这样矛盾的期盼着,等待着,不安着。时日久了便越来越想念俊疾山上她的小屋,她想回去,可又有些舍不得,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她便会心痛。
又数月后,她终是忍不住同他说,她想回去。他沉默良久,说她的伤尚未痊愈,若是她想家了,他可以带她回去看看。那夜他带她回了俊疾山。
他们在她的小竹屋里住了两日,她因着他的身份尊贵,又是客人,夜里都是让他睡到床上,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的。可早上醒来却都是莫名其妙的睡到了床上,还睡到了他的怀里,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怯怯的问他为何她会睡到了床上。他说她睡着了自己跑上来的,也是她要抱着他的。她不知她竟是有梦游的毛病,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日里,她都不敢睡的太踏实。
她在天宫的第二年里,有个叫素锦的女仙看过她几次,听奈奈说,素锦是天妃,她对于他们这些阶品地位弄不大懂,这个素锦天妃,她不大喜欢。
夜华又带她去过一次俊疾山,他待她很好,会给她做饭,还会带她去听戏,还带她去了一个很漂亮的桃林。她的伤已是很久未疼过了,一日夜里他又来看她,她同他说她想回俊疾山去,她不喜欢天宫。他似是深思许久,他说,她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便得报恩,他愿以身相许,她若是在天宫住腻了,他日后可以常常带她到凡间去小住,只是现在还不行,他让她等他。
她心中震惊之余竟有一丝小小的期待,她望着他的脸看了许多,问了自己无数次,她好像,是想同他在一处的。
第三年的年中,他来同她说他要出一趟远门,他送了她一个好看的铜镜,他说她若是想他了,对着铜镜说话他便能听到,他若是不忙,便同她说话。
他走后,素锦天妃又来看过她几次,虽素锦天妃对她很和善,可她却偏偏对她生不起半分好感。有一日素锦天妃带来了另一个女仙,说是夜华的母妃乐胥娘娘,那是她第一次见夜华的母妃。夜华的母妃端详了她许久,而后招来仙娥端上来一碗补汤,她说,“你便是救了夜华的凡人?听闻你身子一直未好,本宫特意命人煮了这补汤。”
那补汤不知是什么做的,有些腥,比老神仙的苦药还难喝,她只喝了一口便再咽不下。素锦似是好心的说,“这补汤可是娘娘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可要都喝完,莫要辜负了娘娘的一番心意!”又低眉软语的对夜华的母妃说,“娘娘,素素毕竟是凡人,不懂规矩没有礼数惯了,娘娘莫要怪罪。”她不想再听她们多言,仰头一口喝了那补汤,其实也不多,不过一碗罢了。
一晃半年过去,他一直未归。一日,素锦来找她赏花,她本不愿去,可素锦却似很是急切,硬是拉着她的手半拖半拽的出了门,她一个凡人,自然是争不过神仙的。那日瑶池里的莲花开的特别艳丽,云蒸霞蔚的。素锦拉着她一路穿过瑶池,来到一处阴冷的高台上,台中有一处可怖的空洞,深不见底,凌冽的寒风猎猎呼啸,似利刃一般刮得她全身都疼。
素锦狠狠的攥着她的手腕,让她不能退后半分。素锦说,“你知道么?天君要给夜华册立大典,将我赐给夜华做夫人。我和夜华情投意合,这九重天上本就不是你这个凡人该呆的地方,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回到你该回的地方。”
她有些听不大懂,夫人?夜华?是啊,夜华同她说,要以身相许,并未说过要娶她,更未说过只与她一人在一处。思忖间素锦忽的拽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好不容易站稳,夜华已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高台上。眼前的一切让她莫名的觉得熟悉,她无措的看着素锦在夜华的怀里虚弱的说着,“不要怪素素,她不是有意推我下去的,她只是听了……”后面的话她有些听不清,头很疼很疼,眼睛也疼,想哭却流不出泪。
夜华的眼里似有滔天的怒火,悲恸,绝望。那一瞬竟让她觉得那么熟悉,又无比的陌生。她终于确定,她不是他要等的那个人,不是。
她呆呆的出声,试图解释,被人冤枉的滋味让她心中恨的生疼,“不是我,我没有推她,我没有……”她想唤他一声夜华,此时却觉得那般的难以出口,她听见自己说,“夜华,你当真不相信我么?”她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说。夜华突然狠历的怒喝了一声,“够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后便抱起一脸血痕的素锦匆匆离去,还不忘交代那些仙侍,“将她带回一览芳华,没有我的旨意,不准踏出半步!”
她站在高台上望着他的背影,忽的就笑了,身侧那骇人的凌冽寒风竟让她觉得有些心安。素锦说从这里跳下去便可以回家了么?她想家了,想那个让她安心的小竹屋了。她脸上的笑意明艳绝美,翩然如灵蝶般无半丝迟疑的跳下了诛仙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