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作:“…………”他手中的金算盘“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这案子让本官该如何判?!”
“咚咚咚——”
授九闭了闭眼,起身拉开门,看见来人后不免长叹一口气,下意识就要扶额。
“喂喂,什么意思?!”
“想要关门的意思。”
“……皮。”
“有长进,起码懂得敲门了。”授九忍不住揉了揉眼,侧身让他进来。重彧一手提着一个红木的食盒跃了进来,轻车熟路地将东西往书案上一压,看得授九又叹了口气。
“吃过东西了么?一看就知道还没有……跟你说,经常叹气死的早。”
“经常吃,容易长膘,这样的人,”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重彧,“一般活不久。”
“…………”
好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不用吃就差不多饱了!
重彧端着僵硬地笑容揭开食盒盖,道:“阿姊亲手做的荷叶酥,食摊安伯的馄饨,尝尝……今日早朝都说了些什么,我没起得来,便告了假……昨晚你没遇上什么乱子吧?”
授九立在他身后,听他说着心绪不由一走,想起昨晚来,心头一悸,微抿了抿唇,便没有回他的话。
重彧没得到回应,转过身来见他愣在那里,忍不住弯了弯唇,道:“怎么?被我感动到了?忍不住要感激涕零?其实不用的……实际点,你以身相许吧。”
授九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道:“你也就想想吧。”他继续坐到案前,好在重彧带来的东西没压到书上,他一边接着翻起书来,一边道:“没说什么,无非是差人岷江一带赈灾。”
重彧不甚在意地点头,双臂支在食盒柄上俯下身去,问道:“出事了?”
授九指间一顿,随即又翻过一页书,“大理寺遭窃了,之前带回来的尸体不知所踪。”
“这倒是新奇了,尸体自然不值几个破钱,看中的是尸体里的蛊尸吧?”他手指轻轻在柄上敲了敲。
授九点头,道:“恰逢二师兄途经刑山,遇到一群人进了大理寺,又想起前一久我曾在心中与他提过此事,他便跟了上去,与其相搏,先前受了些旧伤,又寡不敌众,被他们暗算了。”
“所以你中途突然回去是因为二方主?”
授九颔首。
重彧看他脸色果然不是太好,暗自思量,连二方主都能弄伤,估摸着窃走尸体的也不是个好东西,搞不好就是耶罗教的人。
“这件事上报了么?”
授九摇头,道:“写上去的奏折报的是尸体长置有毒,被我焚烧了。”
重彧微微点头,“此事怕是要告一段落了,就此先收手也好,边疆也才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的安定日子。”
“就此收手?”授九皱眉,不太理解,却见重彧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
“别提这些恶心的东西,坏了我的胃口。”重彧想起那天大理寺的所见,起了层鸡皮疙瘩,“吃饭这事是耽搁不得的,年轻人要注意好身体……啧啧啧,这都什么呀九钦天?你昨晚是去做贼了么?”
他望着授九眼下一抹淡淡的青黑色,咋舌不已,“年轻人精神气儿很足嘛,从九方阁回来不好好休息去哪儿孟浪了?”
“…………”孟浪个屁!
“你怎么知道我从九方阁回来还有时间?”
“废话!我……是诶,我怎么知道的?”
授九暗自松了口气。
“插什么话题?!我就不信你这么多师兄,那二方主是快死了不成,差你留在那儿一晚?”
“没什么,没睡好罢了。”
“没睡好?你做什么没睡好。”
“…………”这不是该问你么。
“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一天想着什么都,饭不好好吃,觉不好好睡,这样下去身子骨扛得住么?”
“…………”
“你身子骨本来就称不上好,熬垮了怎么办……说!你昨晚是不是背着我去干了什么不得了的?”
“…………”是挺不得了的,不过不是背着你干的。
眼见重彧又要开口,授九道:“东西要凉了,赶紧吃吧。”
重彧心底勾起抹坏笑,脸上却毫无波澜,手压着食盒,“现在想着吃了?不行,你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就不吃了。”
“那我自己吃吧。”
“……做梦。”
这件事授九着实不占理,谁能去跟一个醉鬼计较,到底还是自己的不是,他又该怎么开口。
重彧忽然凑上前去,鼻尖差不多抵在一起问道:“九钦天你昨晚该不会……”
授九一愣,眼前这人仿佛和昨晚又重合起来,同样的无理取闹,同样的……自己这般近,说话时带着股勾人的意味。
“同谁一度春宵去了吧……”
“…………”度你姥姥……
授九狠狠地闭了闭眼,长吐了口气。
重彧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也不能太过,适时闭嘴,避免把人给惹毛了。还连忙把一盘荷叶酥推过去,卖乖讨巧。
授九倒也没说什么,视线落在荷叶酥上,精致细腻,即便是卖相也是令人食欲有加,就连盘子也是印着荷花的,盘中连一点多余的碎屑也没有,似乎每一块的大小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可见做的人有多细心以至于小心。
授九视线一移,落在食盒中还未端出的几盘中,每一样皆是如此,手艺怕是与司膳司的掌珍有得一比。
重彧注意到他明明都放下书了,却迟迟不曾动手,问:“怎么了?不喜欢?”他怎么不记得授九在这方面有过挑拣?
“否,”授九道:“你说这点心是谁做的?”
“阿姊啊。”
授九往椅背上一靠,顿了顿,道:“长小姐的马术倒是极好的。”
重彧皱眉,不明白怎么就说起这个来了,“是挺好的,打小练的,怎么了?”
“女红却不怎么样了。”
重华打小被当男孩子一样养大,剑啊枪啊的,摸的怕是比吃的饭还要多,可论起女红就不行了,就好比要让瞎子画幅人像、让哑巴跟你念文章一样了——难!
可一个拿到针都只会飞的人是如何做出这么多精致的点心的?
重彧忽然有种细思极危的感觉,又忽然觉得自己中套了。
授九指间摩挲过红木上那个繁杂的“岚”字,听重彧道:“仲书与我说这是将军府上送来的。”
授九抬了抬眼,凉声道:“约莫是岚将军不好得自己送来,又怕你不收,就托给了长小姐。”
真是大宣好密友。
重彧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忍不住捉弄心起,耸耸肩道:“怕什么?大不了吃了我以身相许回去……”
话落,他便感觉头顶落了道寒凉的目光,冻得他想抖一抖。
他便想着开口挽救一下,“不是,这不吃……不吃……”
“门在那边。”授九干脆利落道。
“…………”玩大发了。
娄仪一边审查手中的奏折一边爬着百级阶,爬到顶时刚好审查完一遍,确定了没有什么大问题,想着呈去给授九。
“诶?”娄仪只觉扒着门的那人身影有些眼熟,转过来时连忙拘手行礼,“见过重相。”
“是你啊……”重彧直接背靠着门坐在了地上,脸色有些颓唐。
娄仪看了看紧闭的门,猜想该是又把里头那位惹毛了,看那衣摆上脚印就知道,估摸又是被踹出来的。
下脚算是轻的,不然怎么没直接滚下去,还能站在这儿。
重彧冲娄仪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在自己身旁。娄仪抽了抽嘴角,还是走了过去,不过只是拢着袍脚蹲在他身旁。
重彧语重心长道:“九钦天近来脾气不大好呐。”
娄仪只管着点头,心底却是腹诽:打你祖宗来了,说得跟好过一样。
瞟着他一副懊恼样,娄仪又忍不住出声安慰,“重相也莫要烦恼,昨晚这窥星楼的灯亮了一夜,想必大人也是一夜未眠吧。”
“这个我倒是知个七八分,可为什么呢?”
“这个臣也不得而知了。”
重彧瞟了眼他手上的奏折与身后紧闭的门。
“娄卦师是要进去……送折子?”
娄仪不疑有他地点头。
“也不急于一时吧?那不如这样,你帮本相个忙,就帮着想想九钦天他昨晚为何一夜未眠吧!”说着,他就勾着娄仪的脖颈不松手了。
“啊哈?!”
他进不去,别人也别想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