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九将纸条对折后放进了袖子里,将出锋往马背一挂,一拉缰绳,往锦康的方向去了。
另一匹马横冲直撞,在茂密的树林间疾驰。马上的人待听到身后跟上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也是微微扯起了嘴角,又将速度提起来了些。
顷刻,几个人影直接抢了上去,拦在马前。
重彧狠狠一拉缰绳,马蹄扬起几尺之高。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前面这几个人,半晌,薄唇轻启,道:“破山寺的秃驴?”
“……”
“多管闲事。”一句话说得丝毫不留情面,重彧也知道他们今日是直接冲着自己而来的了,原因莫过于就是锦康郡的私吞粮款之事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了一下。
这锦康郡主也是个有眼见的——年钰身怀百余精兵,不攻算计,身后又有平王府,自然而然地他就把目标落在了自己身上。
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他想来吝于承认自己是个攻于算计、城府极深的人,如若不是靠着这些,他如何能安然无虞地活到如今,只怕幼时在那将军府里都要死上好几次了。
“得罪。”
话落,直接提棍而上。
重彧凌空而起,脚尖往树干上一蹬,窜进了树枝间。枣红的马在他离开的瞬间就直接离开了。
三根黑木棍劈了个空,又有三人跟着他的身影往上而去。
修长的指节往身旁的树枝上一折,修去多余的枝叶。重彧背靠着凹凸不平的树干,心里默默计算着。
三息时间。
他将树枝往身旁一挑,折腰准确避开了当面而来的一棒。他手腕一转,打到了持棒人的手腕上,看似没有多少力道,实则一碰到都是手臂能折的料。
奈何他对上的是破山寺的武僧,都是自小苦练,练就一身功夫的。这一下只是让那僧人觉得半边身子麻了,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临走前还不忘冲重彧眉心就是一棍子。
重彧只得弯腰再避,不防避开了头上,没能避开身下的。暗处一记夹着风的棍法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疼得他龇了一下牙。
只怕是一条青紫贯穿整个背部了。
“卧槽……”重彧咬咬牙,冷声道:“不识抬举。”
倒是他低估了这群秃驴,还以为他们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曾想,这都是冲他命来的。
他转念一想,不过也是,拿人钱财,□□。
如此,他也不必给他们留什么退路了。
本着这个念头,重彧先往地上那个僧人胸口送了一掌。手中的树枝化剑,挽了个凌厉的剑花,与虎跃峡间时大相径庭,直取命门!
之前暗处里出招的僧人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爆发,更没想到第一个挨的就是自己,堪堪抬起手中的木棍抵挡。人还未到,便是一阵压抑的气场兜头盖了下来。
重彧手中的枝条往他横着的棍子上一劈,另一只手同时一转,汹涌的内力涌了上来,往僧人心口一推。
心脉俱断。
僧人当即一口血喷了出来,渗进了黑色的衣襟里,身体一歪直接栽了下去。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且还得更重、更狠!
他转身对上跟上来的几人,直接冲着中间那个而去。那僧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同门已经丧命,心中也是恼火,提棒就要跟他杠上。重彧却没这个打算,他将手中的树枝一甩,冲着僧人的眼睛飞去,自己身形一转,至攻他身旁看上去资历较浅的另一个。
同样的一掌,掌风刮到僧人鼻前,迫使他扭头一避,手中的木棍往前一扫。重彧纵身一让,反抓住木棍的一头,身子一转,另一只手化刃,往僧人颌骨下一抬。
“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木棍已然落在了重彧手中。
而先前的树枝看似攻势十足,逼的那僧人身子往后退了数丈,这才发现被戏耍了,怒得提棍而上,便要一战。
重彧掂了掂手中的木棍,这才惊觉,竟是绝佳的东海海沉木,入手是实打实的分量,没练过的纨绔子弟怕是连拿起来都难!
他舔了舔唇角,道:“你们这棍法使的不行啊大师。”
话落,他也直接提棍迎了上去。
两根海沉木打到一起,从手心传来余震,二人都不禁惊叹对方的功力宽厚,一时难分高下。重彧不愿与他纠缠,又见其余几人有冲上来趁人之危的意思,眼眸一转,诡异地勾了勾唇角。
身后的一名僧人忽然飞身而上,想要来个前后夹击。棍法中夹带了风,是十足的狠劲。
重彧手往对面僧人木棍上一搭,借力翻身而起,此时,另一根海沉木棍也落了下来,他却放开了对面僧人的木棍,反搭上了这跟偷袭的。顿时,阵阵疼痛从手心间传来,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又加了一把力,同时运起另一只手中的海沉木棍。
两根木棍一起落下,先前还想跟重彧杠上的僧人面色一变,便要退开。重彧又哪会让他躲开,手中的力道又狠狠加了一把,毫不犹豫地落到了僧人身上,僧人连声都还没来得及出,就是七窍流血地倒了下去,落进了枝叶繁茂之间。
莫名成了帮凶的僧人还没反应过来,重彧已经没留时间给他了。右手依旧握着那根海沉木棍往他下身一扫,左手汇集内力,往他天灵盖而去,已是上下两难的局势。
僧人将木棍往头上一举,便想跃身而上,重彧眼睛微眯,五指成爪,海沉木便在他手下断裂作几段,直直往僧人的咽喉而去了。
不过瞬息,僧人的瞳孔就涣散了。
他将尸体往下抛开,血流从他银色的护腕渗了出来,顺着上面的纹路蜿蜒淌下,成了煞气浓重的凶兽图。臂上的血液和迸裂的虎口处的混为一体,滑过他的指尖,滴落而下。
远处的两名僧人对望一眼,当机立断,折头就要逃开。重彧撩了眼皮,也顾不得手上的伤,抬手握住一根较粗的树枝,翻身而上,飞身直接追上二人,借着高势与杀意,海沉木棍脱手而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冲向那二人。
他右手紧接着向前方的树轰出一掌,树木轰然倒塌,茂密的枝叶顿时挡住了二人的逃路。只是这么一瞬的愣怔时间,海沉木棍便直接将一名僧人桶了个对穿。
余力不减,前方的僧人倏然转身,双手夹住木棍,自己的木棍就这么落进了林间。
然而那根海沉木还是穿进了他的身体里,仅仅三寸,但对于重彧来说足够了。
他跃身落在二人对面的一棵树上,背靠树干,抱着手看向这一尸一人。
“锦康郡主支使来的?”
“……”
“他敢说,你们也真敢做,他敢给钱,你们也真敢接。”
“……”
“上次京湖,这次锦康,是谁这么急着要我的命?”
“……重相当真好身手,也是一颗黑心,杀起人来都不会手软……”
僧人此刻一张口,鲜血就溢了出来。
重彧笑笑,道:“不比诸位大师。”
“已落此地步,又怎会俱死?只是重相造下杀业,当真不怕不得入轮回只道么?如此大的杀业,只怕是身边的至亲至重之人也要跟你一起偿还……就怕还不尽……来世……你们也要受蚀骨的疼痛与惩罚,屈辱,无穷无尽……”
他还在说,重彧却嘲讽得牵扯了一边嘴角,提身往他那边而去,缓缓地到了他身前,蹲下身握住了海沉木棍。
“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争取时间吧这东西从你身体里逼出来么?”重彧手上用力,将海沉木棍又一点一点推回了僧人胸膛里,面上却还笑着,“真当老子是傻逼了?我造不造孽关你屁事?”
终究贯穿,破体而出!
血液喷涌,僧人喷出一口鲜血,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加力”加得有多不对,导致他的前胸直接涌出血来,应该是破了大穴。
血液喷出,落在了重彧的眉眼间和衣襟上,他嫌恶得皱了皱眉,退开了数步。
“……重彧……你卑鄙……”
“我卑鄙?”重彧笑了出来,不似先前那种略带杀意的笑容,平常极了,更像是无奈的笑,“比起你们群起而围攻我,我这又算什么?”
僧人头逐渐低落了下去,最终没了气息。
重彧玩味地笑笑,转身离去,顺手脱下身上的外袍,随手扔了。血珠挂在眼睫上,他不舒服地屈起手指拭去,连带红色的眼尾也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