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鼎拿起桌上的绣球,却不是递给乐池让她拉着往喜轿上走。他盯着绣球踌躇片刻,转身命黑曜带成玦出去,关了房门,又把乐池引回了里屋。
看着关上的木门,隔绝了外面的喜乐震天,乐池咬着嘴唇,仿佛一点声响就会功亏一篑,心里咚咚咚咚直打鼓,人果然是不能心里有鬼。
“乐池,我一直尊你为师姐,今后要改口为夫人。”盛鼎的声音虚弱无力。
乐池心下大喜,他居然……不,他果然是愿意娶我的。
“当日是我签下了金纸言书,我……”想起蛊谷那日他醒来前后的事,盛鼎想要解释些什么,旋即摇了摇头又不说了,然后话锋一转,“但是签了就是签了,一如覆水难收。即使后来有成玦拿着金纸言书来‘提醒’我娶你一事,也并不会改变我要娶你的事实。他的所作所为只是让这进程加快了罢了。这其中曲折,我心下有亏,而想必你心里,不安更甚。”
盛鼎缓缓说着,每一个字都惊得乐池一身冷汗。
他都知道!他都知道!虽然用的是完全不加责备的语气,可这明明就是最冷静的斥责。她的自私自利、她的龌龊小心思,仿佛一瞬间都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盛鼎居然都知道?她利用别人取得了金纸言书,又利用成玦去拿金纸言书逼迫盛鼎即日完婚。威逼利诱、趁人之危,那些不忠不义的不齿之事,她都是始作俑者。这些羞愧忽然之间就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炸得她身形颤抖。
仿佛一下子坠入地狱。
沉默了一会儿,盛鼎轻叹一口气。
“可是,归根到底,我是愿意娶你的。”
愿意一语,情、爱,是怎样的纠结?
袁乐池的大喜大悲只在盛鼎只字片语间。上一刻的她和此刻的她,心境从云霄坠入深谷,又一把被他拉回了云端。但是,这欣喜之间为什么有那么多苦涩的味道参杂。她打扮的如此娇媚,胭脂气香萦绕在旁,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得到。他在身旁也能闻得到,那他能不能闻到那掩藏在脂粉气息下她的不安?能不能感受到她那颗不惜一切代价只想和他在一起的心,那颗为他备受煎熬忍不住义无反顾的心?那才是她做出所有事情的出发点啊。
她还在云里雾里,万万没想到这含苞待放等不及展现的爱意瞬间便被掐灭,又瞬间死灰复燃。
“哈哈……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都知道!……那你现在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这煎熬折磨快要把乐池逼疯,她一把掀开了喜帕,前跨一步目光如炬直盯着盛鼎。
“盛鼎,你知道的,我只爱你一人,你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左右我的思绪。既然你愿意娶我,又要和我这般说是为了什么?为了惩罚我吗?为什么要在我们成亲的日子说这些?”受不了这种悲喜交加的折磨,乐池满眼含泪地颤抖着道。
浅婴都无法逼得乐池流泪,她的小师妹是她的劲敌、是她家族眼中的不同路人,于是乐池遇强欲强,坚韧不倒。只是唯独唯独抵不了盛鼎的一颦一眸、只字片语。
“有些事总要说清楚,我更不愿意骗你。”盛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凤冠霞帔。由衷而言,她的确很美,举手投足间那份待嫁的娇柔和眉目,分分印在他眼中。盛鼎年少时想过的师姐成亲时的样子,就该是这样的。
下一瞬间,他就想到了浅婴,她成亲时候的样子,大抵也会是这样的吧?
盛鼎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没由来的恶心。
他在恶心自己,恶心自己的所作所为!恶心自己糊里糊涂签下的金纸言书,恶心自己糊里糊涂度过的那一晚,恶心自己对袁月池说的一句:我独爱你。
求而不得求不得,不求而得不得求。他把对自己的恶心和恨意转化在手上,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指甲狠狠掐破了掌心。
“好,说清楚些也好。你来告诉我你愿意娶我,还有呢?”乐池咄咄逼问。
她忽然有种预感,盛鼎不是来说清楚的,他是来报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