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胭脂被扔进了机关阵,符明愿的脑袋都空白了。她第一时间冲向机关阵,却生生被拦住。
蛊主怒不可遏、阴鸷异常。
蛊谷血脉日渐凋零、稀世蛊书不翼而飞、独子失踪、庶子叛逃……
所有的根源,似乎都可以牵强附会地扯到医女头上。
“她进去,已是必死。如果你能抄默下遗失蛊书和你所知的医蛊内容,或许还能来得及进去给她收尸。”
符明愿像是被投入了冬日的冰水里,窒息之感压迫得她无法喘气。她知道了,蛊谷已然决定断灭符家医女一脉。只要有蛊书在、只要有医蛊可以延续,他们总可以重新再花时间培养一支世家为他们所用,哪怕有所缺损,也好过彻底根绝。
南疆千年传承或许一朝断绝,但这是最好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百年后他们大可以再抹去这段医女血脉的插曲,继续名正言顺地对外宣扬他们从一而终的“传承”。
他们便是要她符明愿,亲眼看着他们一族血脉是如何尽断至亡的。
符明愿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愤怒。她在袖管里紧紧握着拳头,整个人都在不住发抖。
在孤独和绝望里,她终于松手妥协:“……也好,胭脂死了,我也很想早点去见她。”
她妥协了。
她被幽禁在蛊谷里,所行范围只有竹屋前后。蛊主给她最后的仁慈,便是把蛊村小屋里那套唯一算得上家具摆件的妆台搬进了竹屋。
晨起,明愿就坐在妆台前用左手细细描眉,一下两下,认真无比。再打开已经有点干涸的胭脂盒放到鼻下闻一闻,然后再小心盖起来。
十余年来,并非左惯手的她学会了左手画眉;眉黛没有了,她学会了自己做;胭脂要干了,她学会了放什么可以缓和留香。
每天只需要那么一小会儿的感时伤怀,就能度过一个个孤孤单单冷冷清清的日子。做完这唯一的乐事后,明愿才会回到屋中开始抄默蛊书和医蛊内容。
蛊主和长老时不时会来看明愿的进程,发现她竟没有任何反抗和怨言,逆来顺受。于是他们开始给明愿提供一些必要的药草和蛊虫。屋子里堆不下的、不能见光透风的东西,便都放进那处密室里去。
渐渐地,她也被允许到蛊谷里走动一下。只是这两年里,她没有再开口说过一个字。
没有人知道,符明愿偷偷做了多少小蛊虫放到机关阵去寻胭脂。
所以,两年后的那天早上,明愿的眉毛才画了一边,就感觉到胭脂回来了。她几乎是连跑带爬地冲到了蛊谷口,毫不迟疑把胭脂带回竹屋。
她给竹屋下了禁制,只有蛊谷嫡脉传人才可以进入。
又惊又喜、又惧有怕。胭脂没有死,那是上苍对她多大的恩赐?胭脂没有死,又是上苍给的多大的惩罚?
她怎么护得住胭脂?
明愿在密室里磕磕绊绊抖着手给胭脂包扎,失而复得的喜悦被心痛反复替代,最后又交缠进了极不祥的预感。
不消两日,这预感便成真了。
蛊谷长老率人直冲竹屋,说胭脂的血中蛊有蹊跷,似是遗失蛊书中所述的血蛊,怀疑就是胭脂偷了蛊书。她这次侥幸逃出机关阵,蛊谷必要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