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身殒之时,当令仪在大荒之野、赤水之畔的苍梧雪山之顶找到仅存一息的她时,这位绝代风华的掌梦神君也是笑着的,哪怕已在数万道天劫的折磨下变得面目全非,哪怕已是气若游丝。
一身红纱浸了周身的血,已分不清那原本就是一袭红衣,还是被血染成了这般模样。
夜卿强撑着笑了笑,颤抖着松开紧紧捂在胸口的手,一个骇人而刺眼的血窟窿曝露于烈阳冰霜之下,鲜血汨汨从心口大股大股地涌出,可她仍是艰难地从怀中抓出一把五彩斑斓的梦贝。
她没有更多力气了,小一些的梦贝不住地从她颤抖的指缝间掉落,化成一朵朵泡沫,飘起,飘远,渐渐消失不见。
“令仪,那些小妖怪人很好,我送他们好梦,他们一直记在心里呢。前些日子,小妖怪们来为孟极庆贺生辰,还带了这些好看的好玩的梦给我。你常常说,你喜欢听故事,这些,这些都送给你,你喜不喜欢?”
夜卿半跪在地上,一双冰肌玉手被血覆满,冰凉彻骨,颓然搭在令仪胳膊上,手中的梦贝噗噗掉落,原本应是五光生辉的梦贝一个个变成了血红色的泡沫,失了光泽。
她眼神一黯,千万年来,令仪第一次看见她神色黯然的模样。
“令仪,可是小妖怪们的梦,都是吃啊喝啊,或是飞过原野,或是在小溪边跳舞,他们的梦连万仞高山也没翻越过,你一定觉得没意思极了。”
是啊,果真没意思极了。因你不在我身边。
而他今日方知,曾经,夜卿笑着放在他手心那一颗白藁树的种子,其实是她的一滴泪。
原来,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她也曾哭泣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