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要记住这一切，记住那薄凉的王室所带给她的不公，记住那个她曾愿意用整个生命去祝福的人所赐予的一切，记住她愿用下半生去珍藏回忆的时光被人生生剥离开的悲痛。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看尽了这世间的悲凉，却不知那曾经所有她认为的苦难和这人世间的亲情相比，竟是这样的不值一提。

也许，当你回头再看时，过往的苦难便只会化作嘴角一抹淡淡的笑，随风散了，但这凄然的伤，彻骨的凉，如同剥裂的伤口永扎心底，随时光更替而日益加深，永不磨灭。

窦夫人在笑，她极力的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在这样的笑容之中，她看着她的少翊一步步的离她越来越远，她似乎是满足的，因为她知道她的少翊正在一步步的向前，她也知道，她的少翊终究会有一日用手中的长枪托起一个盛世繁华，因为她了解，她生来就应该属于那里。她满足了，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到这里了，她该走了，留下这个繁杂的世界经由给继续前行的人吧。

牧也觉察到了她身体的变化，颤抖着将满是泪痕的脸凑到她的耳边，想听清她最后的话语，但她真的不想再说些什么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的少翊，她能给的，已经留给她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在那只被牧也握在手中的手已经变得如冰雪般凉的时候，在那通风口透来的半缕阳光折射在她苍白的脸上时，牧也缓缓的站起身来，无不留恋的轻轻掀起了毛毯，小心翼翼的盖严了它。

往后的世界，就没有寒冷了。

我的阿婆，在这一刻，请安息吧。

看牧也悄声出来，躲在拐角处的桃酥怯怯的打量着她的脸色，终于试探性的地处了手中的东西，小小的奶音道：“姆妈落下的。”

肉嘟嘟的小手触及到牧也指尖的冰凉，微微一颤，却还是固执般的将温暖揣入了牧也的指缝，直到与她完全的接触，那种温暖带来的灼烧感使牧也猛的回过了神，看过身边小小的人儿，看向她放到自己手中的锦盒——是她常用的款式，是她喜欢的风格，原来，她早就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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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高起微凉，长长的裙裾拖过九曲华堂，明艳如秋之枫叶，在夜色的回转间落满了晚霜，经幽宫而来的凉风扬起了她的发，她昂着头，平静地转入内里深暗的宫室，定定地站在门槛处，低低的唤道：“皇上。”

虚无飘渺的香雾间，案前的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双苍老的眸子在这一刻有些难见的迷茫，但他还是很快的将目光复刻到她的身上，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忘情的伸出手，柔声的唤道：“阿昭。”

窦夫人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带着兴奋且难以自抑的笑，踉跄地走向她，那从他的面容上很难见到的兴高采烈的笑和他口中的柔声低唤，不禁使她的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沉静与哀伤，她微微仰起头，挑起的唇角使自己的面容染上了明艳的光彩，开崇帝显然是难以招架她的笑容，迷恋般的将手敷上了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