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子点点头,送他到西红阁门口,目送他远去,直到他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街口后才转身往自己院落走,身姿飘逸,带了不易察觉的轻快自在。
一路静悄悄,树木黑黢黢的靠着墙,天暗下来后它们都连在一起,叫人看不清明,仿佛里头有野兽蛰伏。
瑶台子瞧上一眼觉得心里发慌,遂沉下心思脚步匆匆地往回走。
未进院落,她便觉出些异样。
静,太静了,正是因为一切都寂静,木板触肉的声音才会如此清晰,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瑶台子心头一悚,惶然跑了进去。
先映入眼帘的是大片的血,一个人,姑且算作人,趴在木条凳上一动不动,甚至连哀鸣喘息都没有。臀部的衣料已经看不出颜色,被血浸透了。如此还不够,那血淅沥沥滴下来,在地上聚拢成一滩。
饶是环境昏暗,血液变黑的颜色也深深地印在她眼里,呼吸间全是浓烈的血腥气,激得人头晕眼花,吐出的气都是腥甜的。
一瞬间,瑶台子觉得这里不是西红阁,而是屠宰场。到处是畜生的腥臭气味,凳上的人也不再是人,而是被剥皮拆骨的牛羊。
她再也支撑不住腿软了下来,倒向地面时被旁边的人扶住。
一道含冰带雪的声音传进耳里,他问:“开心么?”
宋君玉坐在一把漆黑的八仙椅里,轮廓分明的线条,微低着头,有些压抑克制的平静。眉眼锋利,却不对着她,直直看向那片血。
所有人都垂首站在一边,胆子小的浑身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喘一下,唯恐触怒了他。
宋君玉抬了眼,看着瑶台子又问:“开心了吗?”
宋君玉两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异样。
他想不起自己是怎样从三号间走回来的,脑子里只有他们二人的闲谈笑语,一遍接着一遍循环着,反复提醒着自己瑶台子在他身边活成偶人。
他们唱啊,笑啊,动作啊,宋君玉隔着窗户都能想象得出他们脸上该有多高兴。他听见她咯咯咯的笑,脆的像甜苹果,却是对着别的男人。
他从他们二人唱戏伊始就站在门外,直到他们告别时他才狼狈踉跄地逃走,这么长的时间,他们竟无一人发现,无一人发现!多可笑?多可笑!
宋君玉闷闷地笑了一下,神情似雪山般冰冻,手越攥越紧,止不住地抖。更可笑的却是他自己,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他为什么不敢进门一剑刺死那奸夫。
明明是她的错!是她辜负自己一片心意!是她生性□□不知廉耻!是她有了自己还不够,还要去见旧情人!为什么结局却是自己躲藏起来不敢进去!为什么!
事情都摆在眼前了,可他还是不敢开门看上一眼。宋君玉想,自己对她太过宽容了,才会让她踩着自己,一步一步试探到他的底线。
他突然又生出几许恨意,恨自己查她的去向,恨自己不死心要去看上一眼,恨她偷腥不知擦嘴。宋君玉怒极反笑,他不痛快,所有人都别想好过!
大踏步回了院子,宋君玉厉声喊人打死那个传话的丫头。
板子打在肉上,那个丫头哭号得惨烈,宋君玉让人搬了张椅子坐在庭院里看着人行刑。
听着她的哀号声越来越无力,宋君玉的眼也越来越利,像把出鞘的刀,等着将她碎尸万段。
瑶台子白了脸,唇色尽失,茶包从手中跌落,蜜金香撒了一地。宋君玉看着她,那眼神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两个人僵持许久,瑶台子扯开唇说:“你我的事,不要牵连他人了。”
听听,这是她该说的话吗?自身都难保了还在为别人求情,谁给她的底气?宋君玉讥讽地笑笑,问道:“你就这么跟我说话吗?”
“那要怎样?”瑶台子缓过神来,淡淡地开口说道,丝毫没有被抓奸的羞愧,像是吃定了他不舍得对自己下手。
是啊,他要怎样呢?宋君玉罕见地有些迷茫,思来想去竟找不出一个好方法拿住她。
旁人惹他不高兴,他可以一剑杀了,再不济可以毁了他心爱之物。她呢?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却还奈何不了她。
宋君玉觉得心里有把无名火在熊熊燃烧,烧得他几欲疯狂,又觉得窒息。
“你今日见的那人,是叫张慕和吧。”宋君玉撩了眼皮看她,眼眸深黑,一点点光都照不进去。
他现在觉得疲累了,不想再与她弯弯绕绕,只想着尽快解决此事,痛些便痛些,左右是她自找的,且让她长个记性,日后想起都会怕。
宋君玉低了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们二人的亲昵,他怕自己忍不住一把掐死她。
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