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葬身之地,幽暗的水底。
吴奈已经快被老师傅给逼疯了,他艰难地在巨大的水压下翻动着身子,躲避着黑色手机的冲击:
“干丽娘,老师傅,做人点到为止啊,别太过分了!”
黑色手机气得嗡嗡作响:
“真的是败家玩意儿卖地不心疼爷,老子辛辛苦苦弄来的东西被你给这么霍霍了就。现在倒好,压缩文件是还在,但架不住磁力链接坏了,就你那三脚猫的水平,压根没法访问打开了啊!
好好的命源绑定都能给你整出幺蛾子来,亏我那么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你对得起我的栽培么?”
吴奈颤颤巍巍地把无力的手举起来,然后盖在自己的脸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没救了,等死吧。拯救世界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吴奈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就让我原地等死好了。”
黑色手机急得顶着水压狠狠撞向咸鱼灵体的膝盖,被吴奈险之又险的避过。
他定定地看着远处巨大且倒悬的学校,感受着从中传出的深沉力量,只觉得一阵索然无味:
“老师傅啊,没救了,没救了,我真的感觉自己不行了。这回元永泽,奥,就是那个怨灵,他已经把自己的世界能力都探索到第二档了。现在已经开始整活儿,估摸着要把整个龙灵区给活祭了。”
无论遇到什么苦难都不要怕,战胜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它——假如连面对的资格都没,那就老老实实等死。
吴奈大字型躺在阴冷的水底,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绿油油的苦主。
“臭小子,我可是很看好你的。我这季度的考核到底过不过就看你能不能安排上了。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你已经是个成熟的灵体了,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这是这番话,彻底自暴自弃的吴奈已经听不见了。
如果不曾看见希望,那就不会陷入到过度的消沉中。
吴奈最后的指望就是这个看起来不靠谱但还是有点用的老师傅了,结果他话里话外明确地告诉自己——
金手指外挂,早就给你了,是你不争气,把它弄丢了,我也没办法。你自己看着办,总之得想办法。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总是咋咋呼呼的他,这回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大的悲伤。
悲伤的洪流包裹着吴奈,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那是非常难以描述的滋味,就好像是非常干净的一处水面上,他一眼望过去都是映照天空的颜色。
没有鸟儿,没有水草,青天白水,干净得显得他多余。
他的确是多余的存在。
存在感不高不低的他,到哪儿都是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在村里头,他是唯一的孤儿。那些看似温和的脸,一转头就在告诫自家的娃儿少和这个晦气的人打交道。
在班级里,考试发试卷,他只需要发个呆,课代表手里的试卷就会莫名奇妙发完。
所有同学都开始唰唰唰动笔,只有局促不安的吴奈,扭捏着得去办公室,找铁青着脸的班主任,讨要试卷。
哪有什么嬉皮笑脸,不过是哭得有气无力,又被要求得向上积极罢了。
他也很努力很努力地去融入正常人的范畴,可骨子里就是没法和谁建立稳定的联系。
所谓的大学兄弟,不过是把他卖去培训机构当冤大头,赚手中介费的屑罢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很多行为很傻么?可他就是忍不住啊,吴奈已经习惯了自己当个笑话生活的日子。
元永泽用悍烈的拳头,对抗残酷的生活。
而他吴奈呢?
打拳是不可能打拳的,努力学习是又不可能,只能随波逐流,顺应荒诞的世道。
他真的是掏心掏肺想和这个性格很怪的学生交朋友的。
只是没想到,依旧会重蹈覆辙,被人狠狠地背刺。
就好像生前,他被自以为的好兄弟,拍着胸脯给哄进了校园贷的坑里头。
别人有爹妈兜底,洗白上岸,重新做人。他却被催债的人逼到手机被砸,倒欠一屁股债的狗屎境地。
反正还不清了,征信也废了,工资进卡就被划走。吴奈厚着脸皮找机构负责人指明要现金,预支了半个月兼职钱,订了回伽马村的动车车票。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动车。
也就是在这段过程中,他在动车上的卫生间里,吴奈第一次拿老款的黑色备用机尝试着搜索自杀这个词。
然后顺着弹出的链接,拨打了心理援助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