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那万千不舍的眼神好像一根针,刺进了君亦初心中也刺进了他心里,那些尖锐的疼都从君亦初的眼神里跑了出来。
这一幕,完全不需要任何台词,却让人感觉到了无限的绝望,永远的意难平。
君亦初抱着苏寻的手缓缓收紧,待他将她缓缓放在地上,再次拎起长剑抬眸的一瞬间,陈导再次被君亦初的演技震撼。
那是让人后脊背发凉的怒视,比他手上的剑更为锋锐,直戳人心。
“咔!!非常好!”陈导起身,不由鼓掌道。
片场的众人也都像是恍然从戏中惊醒,拍手鼓掌。
雷鸣般的掌声中,苏寻从地上坐起来,扬起脑袋朝君亦初望过来,嘴角扯开了一抹笑意。
君亦初低头看着她,就像是还没有从戏中走出来一般,眼神里晃动的厉害,里面有雾气和微红。
苏寻被他的眼神震住,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现在看着她的人是君亦初,还是戏里的九爷。
可她想,如果阿花在死之前,若是能看到君亦初这个眼神,怕是永远无憾了。
也不是,就那一声阿花,她就已经无憾了,一辈子,都无憾了。
苏寻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难受,原本刹住的眼泪再次淌出来。
她收回视线,坐在地上抱着腿,眼泪就像断了线般流个不停。
阿花的这一生在脑海里不断放映着,那么清晰、那么卑微、那么美好。
演员,最忌讳两种情况。
拍戏时不入戏,杀青时不出戏。
苏寻犯了忌讳。
君亦初敛起眸中深色,蹲在她身边,用肩膀撞了撞她,玩味道:“呦,出不来了?真出不来以后就跟着我得了,我会好好待你的。”
苏寻伸手抹了一把泪,恶狠狠道:“滚。”
她骂完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走。
君亦初看着她的背影,一低头,藏在眼里的那滴泪就掉了出来。
没有在剧组久待,苏寻收工后便和沈初夏赶回了酒店。
连着几天夜戏,又在水里泡了数个小时,苏寻早就精疲力尽,几乎强撑着意识洗漱完,倒头就睡。
起初她觉得冷,裹紧被子没睡多久后又觉得热,冷热交替非常难捱。
呼吸越来越滚烫,苏寻嗓子眼里像是烧灼了一般,连轻咳都觉得疼。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胃里不断涌着的酸水持续发酵,最后忍无可忍,撑着床沿冲进了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就是一顿呕吐。
没有食物全是苦涩的酸水,像硫酸一样近乎撕裂她的喉咙,呛得她眼冒金星。
伸手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滚烫的温度让苏寻有暂短的失神,她脑袋发晕的在地上坐了一会,用凉水漱口后又洗了个脸。
另一张床上的沈初夏睡的很沉,轻微鼾声预示着她的疲惫,算起来,这几天她也没怎么睡。
苏寻盯着她看了半晌,并未吵醒她,走到书桌前给她留了张字条,捞起沙发上的外套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掏出口袋里的口罩和车钥匙,套上外套的帽子,苏寻下到地下车库,踩着油门出了酒店。
午夜四点半,万籁寂静,凉风从车窗外灌进来,让苏寻混沌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
半个小时后。
她抵达衡山小镇的医院,在急诊室挂了号。
给她接诊的医生,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一板一眼,并未认出她,量了她的体温看了她的喉咙后,就给她开了抽血单,说是扁桃体已经开始化脓。
抽完血拿到报告,医生又给她开了两瓶点滴。
护士见她捂得严严实实的,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打完了叫我。”
苏寻点点头,在护士走了后,身子微微后倾,靠在了医院冰凉的椅子上。
这个点的医院虽不像珑城医院那样人满为患,但依旧有不少人来来回回的穿梭,时不时会传来一阵小孩的啼哭和大人低声的争吵。
苏寻嗓子疼的厉害,连咽口水都变得小心翼翼,眼皮越来越重,她在快撑不住的时候,用手机定了表,便倚在椅子上小憩。
睡的并不沉,朦朦胧胧中她仿佛听到了救护车呼啸的声音,悠远而模糊。
眨眼间,苏寻又回到了一年前。
她站在一条泥泞的街道上,身边的人指指点点的讨论着,叹息的,惊恐的,事不关己的。
而在她对面,蔺素衣冠不整的被抬上救护车,她最引以为傲的脸被血糊满,惨不忍睹。
苏寻张开嘴大喊,想冲过去可脚下却像长了钉子般,任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妈。”
蓦地,蔺素脑袋一晃,朝苏寻这边偏了过来。
她沾满鲜血的美眸瞪得浑圆,里面光亮全无,像个血窟窿般,死不瞑目。
让人窒息的恐惧和悲怆袭上来,苏寻浑身一颤,满头大汗的惊醒了。
还未来得及回神,她睁眼便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