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公子和北影寒正在前庭商量事情,看见一个清秀的姑娘走过来,便不再说公事。
“奴婢拜见大都督。”
良辰行了个大礼,心砰砰地跳,低着头,不敢看眼前这个对女子异常凶残、暴戾的冷酷男子。
其实,苏轻亦派她来,是因为她有点胆色,不像佳期,胆子太小了。可是,北影寒暴戾的声名太响亮,良辰还是心有畏惧。
“起吧。”
北影寒语声冷冷,一眼瞥见她手里捧着的锦盒。
那丑女人竟然真的把他的紫袍还回来,美名其曰为与金苏神针“交换”,太不知好歹了!
想到此,他雪颜的温度直线下降。
绝情公子坐在一旁,都感觉到爷变成一座冰山,冻死人了。
“奴婢是苏家五小姐的侍婢良辰,小姐吩咐奴婢,定要把这件衣袍还给大都督。”良辰克制着心里那一丝惧怕,流畅地说出来意,“小姐还说,请大都督务必收下衣袍,把金针还给小姐。”
“绝情。”北影寒冷冷道。
绝情公子上前接过锦盒,打开来,锦盒里赫然是爷的紫袍。
爷竟然把衣袍遗落在苏姑娘那里这么久!太神奇了!
看来,爷不近女色的极端“癖好”从此结束了。
只是,爷何时把紫袍遗落在苏姑娘那儿?莫非是那个夜不归宿的夜晚?
他压抑着暴涨的好奇心,准备收下紫袍,却听见令他几乎脑子短路的话。
“这件紫袍可曾洗过?”北影寒的声线冷寒如雪。
“未曾洗过。”良辰回道,仍然低垂着头。
“这衣袍发臭了,不再是本座原先的那件衣袍。你跟你家小姐说,本座要的是原物奉还、与原先一模一样。若非如此,本座不收。”北影寒凤眸微转,寒邪无比。
绝情公子像被惊雷劈中似的,这样也可以?这衣袍哪里发臭了?
为了与苏姑娘保持“关系”,爷也真够拼的,连这么绝、这么荒唐的说辞都说得出口。
良辰呆住,衣袍发臭了?不是原物奉还?
“送客。”北影寒的凤眸浮现一抹邪戾。
“良辰,我送送你。”
绝情公子连忙把良辰请出去,送到后苑苑口便吩咐一个丫鬟带她出去。
他折回来,看见自家爷的面色和缓了一点,道:“爷,苏姑娘的名声不太好。”
北影寒不语,优雅地饮茶。
“苏姑娘姿容欠佳,是京城出了名的丑颜闺秀。”
“苏姑娘与荣安侯爷有婚约,而且清誉已毁。”
“爷,你不觉得你的口味太重了吗?”
绝情公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想不通爷为什么对苏姑娘“情有独钟”。爷不近女色多年,不至于饥不择食成这样吧。只要他要纳妾的消息传扬出去,日苏城至少有一半的名门闺秀来应征,何愁找不到才貌双全、千娇百媚的美人伺候、暖床?
北影寒唇角微斜,“本座不吃荤多年,口味略重不是很正常吗?”
绝情公子觉得自己有必要、有义务纠正爷的审美观,“爷就不怕口味略重,以至于以后失去了正常人的审美观?”
“废话这么多,还不快想想如何查宇文大人那案子。”
北影寒撂下一句话,进了寝房,顺手一掌,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绝情公子玩味地盯着那扇房门,莫非这次爷是动了真心?
可是,对一个丑八怪动真心,是不是太奇葩了?
他觉得有必要找几个温婉似水、善解人意的美人把爷的审美观掰正了。
房内,北影寒悠然而坐,从怀中取出一只精巧的锦盒,里面是一支金光闪闪的细长金针。
他拿起金针,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左瞅瞅,右瞅瞅。
倘若绝情公子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被雷出几丈远,吐血身亡。
北影寒微微一笑,仿若皑皑雪地盛开一朵绝美的花。
口味重么?还好吧。只要忽略轻儿左脸那胎记,那张脸也算清媚可人,还有,她窈窕绰约的身姿好得无可挑剔,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自然,一个女子吸引男人的不仅仅是容貌、身姿,还有头脑、性情、气度等等。他承认,最初吸引他的,是她与众不同的性情与不可小觑的胆色。
沉浸在想念的泥潭里,北影寒完全不知自己这些心思,正是他不愿承认的“喜欢”。
这边,良辰回到流光别苑,向五小姐转达了大都督的话。
苏轻亦气得咬牙,早就料到那只犯贱的禽兽不会轻易地把金苏神针还给她。
衣袍发臭了?原物奉还,与原先一模一样?
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要回金苏神针!
……
这日是中秋佳节,府里的下人都忙着准备今晚的晚宴,沈氏更是忙得脚不着地。
府里挂满了大红灯笼,一片喜气洋洋,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
女皇凤氏在宫里设宴,苏绍谦自然要进宫赴宴,因此,府里的晚宴变成一家子女人团聚的晚宴。晚宴设在膳厅,苏冰舞和苏冰歌早早地把祖母请到前院,陪着说笑解闷。
苏冰烟和苏轻亦是前后脚到的。苏冰烟身穿一袭素淡雅致的烟白衫裙,发髻上点缀着雪白的珠花,插着白玉兰簪子,整个儿好比一朵清新绰约的水仙花。
苏轻亦瞧着她的小脸扫了胭脂,泛着粉红的色泽,但仍然掩不住内里的病态苍白。
苏轻亦心里有数,昨夜刺杀自己的便是苏冰烟。
那双眼眸,即使化成灰,苏轻亦也认得。
酉时将至,陈嬷嬷指挥丫鬟把丰盛的菜肴端上圆台,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各种馅儿的苏饼,新鲜的瓜果,摆满了圆台。
苏绍谦不在,苏老夫人自然坐在主位,沈氏坐在副座。
“每年就这么一回中秋,今年人更少了。”
苏老夫人本是笑呵呵的,说完这句,伤感地叹气。
大公子苏长风在军中效力,已有两年没回京。二公子苏长庆在荣德学院读书,过年的时候回来,因此,苏府就剩下一屋子女人了。
每个人都低着头,不再笑。尤其是苏冰烟,眉目布满了伤色。而沈氏,想到无辜死去的苏冰兰,神色黯淡下来。
“不说伤心事了,今日特许你们没大没小、尽情吃喝玩乐。”
苏老夫人又笑起来,富态的脸庞笑如一尊弥勒佛。
沈氏招呼苏老夫人开席,接着小辈才动起银箸。
席间,众人一边吃一边说笑,欢声笑语传扬开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一家子感情很好,和睦融洽。苏轻亦始终淡淡的,所有人都围绕苏老夫人转,卖力地表现自己,博得老夫人的欢心,谁也不会注意到她,更不会搭理她。不过,她倒是乐得自在,慢悠悠地吃。
晚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天全黑了,苏冰舞笑道:“祖母,娘准备了几个许愿灯,咱们去前院放许愿灯祈福吧。”
于是,众人众星拱苏地陪着苏老夫人来到前院。
下人拿出六盏许愿灯,苏轻亦一瞧,这不就是孔明灯吗?原来在北影国叫做许愿灯。
笔墨已经准备好,众人取了狼毫在许愿灯题上祈福之语,然后放飞。
苏轻亦不假思索地在许愿灯上写着,苏冰烟写完了,凑过来笑问:“五妹,你写的是什么?一愿祖母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二愿合家和睦、父母长寿。五妹,你为何不为自己的姻缘祈福呢?你不希望尽早嫁给荣安侯爷吗?”
此言一出,苏冰舞心头一凛,沈氏也是心神一震。
“四姐说笑了,大姐还没出嫁呢,哪里轮得到我呢?”苏轻亦莞尔一笑,看向苏老夫人。苏老夫人专心地写着,好似没有听到。
“话不是这么说的,衣儿,你年纪还小,过两年再出嫁也不迟。你祖母这么疼爱你,还想多留你两年呢。”沈氏笑道。
“北影国注重家教礼法,你们的爹爹供职于礼部,咱们府里的儿女自当比其他世家大族更懂礼、知礼,切不可做出失礼、丢脸、败坏祖宗声誉之事。”苏老夫人语声和缓,众人却知道她是趁机教训小辈,“嫡长女尚未出嫁,如何轮得到小的?长幼不分,嫡庶不分,岂非让人看笑话?”
沈氏笑道:“母亲教训的是,你们可要牢牢记住。”
众女齐声说记住了。
苏冰歌问苏冰舞:“姐姐,你许的什么愿?”
苏冰舞拿着许愿灯躲开,“没什么。”
苏冰歌追过去,大声念出来,不过和苏轻亦的许愿差不多,第一个愿望是祖母身体安康,第二个是父母,第三个才是自己的姻缘。苏冰舞对自己的姻缘写下如下愿望:愿得一心人。
“我知道了,姐姐有意中人了。”苏冰歌欢笑道。
“二妹,不许瞎说。”苏冰舞板着小脸,脸上布满了娇羞与急怒。
“莫非是工部侍郎李家大公子?”苏冰歌嘻嘻地笑,“好像不对,大姐与李家大公子的婚事已经取消了。那大姐新的意中人是谁呢?”
“哪有什么意中人?若有意中人,就不必许愿了。”苏冰舞又羞又恼地跺脚。
“好了,不许再闹了。”沈氏含笑喝止,“快把许愿灯放飞。”
苏轻亦也很好奇,苏冰舞舍得抛弃荣安侯爷,应该是有了更好的选择。那么,那个更好的选择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