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九章 破晓(2 / 2)洛中记事首页

“民女白月,前来举报家父私逃兵役,不思进取,企图蒙骗上官的事实。”

绿衣男人愣愣地看着他,连手上的毛笔不断往纸上滴墨汁都没注意到。

“娘子啊,你告发亲爹,就算坐实罪名了,你自己也得受罚啊。”

这是绿衣男人开口的第一句话。

但是白月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在家里都过的如此艰难,就算自己到其他地方做工,也不会比这里更糟糕的了。她不是那些世家姐,不是那些整只知道风花雪月,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女人,白月可以吃苦,也愿意吃苦。就是只求不要和那个男人待在同一屋檐下。

“地君亲师。君在亲前,比起父亲,我更注重对陛下的效忠。西京沦陷对每个人来都是一件大事,我听君父愁的每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君父才是白月的,身为君父膝下的子民,白月想替君父分忧,又不齿家父这种卑鄙行径,所以前来告发!”

白月一边,一边跪在霖上,额头碰到霖上。

“白月此心,地可鉴!”

那时候的她,还是不怕地不怕,不相信神魔的承诺,也不相信神魔的威能。什么誓言都愿意发,最后毁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最后那个男人被套上木枷押往西线,白月仅仅在一旁冷眼看着,没有任何一句话。其实她内心是恨不得对方马上就死在半路上,这样还省却一件麻烦。

白月因为告发父亲,违反鳞国的基本国策孝道,被罚以劳动三年。但是这点劳动对她而言不算什么,白月甘之若饴地接受了。

在那个男人被带走之后,街坊邻居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她,家里没有男人,就失去了顶梁柱,做事情总是很虚。

我呸,之前那个男人在家里的时候,可是什么事都不肯动一下的。家里遇到事情,还会因为这个蠢货的垃圾操作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之前有人欺负她,结果那个男人只是看了看,什么都没就走了。围着白月欺凌的那几个男孩见状更是起劲,其中一个胖子还大喊着:

“你爹都不管你了,我们打死你又怎么样!”

最后她忍无可忍,给了那胖子一拳头,那家伙似乎没料到白月会反抗,一直后退,最后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哭声将这些男孩的家长都吸引来了,他们见此情形,不仅没有批评自家的孩子,反而指责白月不肯乖乖地让他们的孩子打。

毕竟在他们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是人,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路边的草,是不算饶。明明是自家孩子不占理,最后还会将责任甩到受害者身上。

“我的儿子哪怕到三十岁都是真纯洁的孩子,定是你这个十岁的女人不要脸地勾引他。肯定是看上我家的钱了!也只有我家不计较你的品行,宽宏大量决定让我儿子临幸你。可你这妮子居然在我儿子扯你衣服的时候还敢反抗,你知不知道,能被我儿子看上,那是你的荣幸!那是你祖坟冒青烟!你居然不识好歹,还动手打人?”

她的父亲不仅没有为她讨公道,还觉得她没有给他弄更多的钱,让他去青楼玩女人。也是在家里继续辱骂她,不过那时候母亲还在,经常拖着病体下床拦住那个男人对她的拳打脚踢。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母亲被那个男人揍。

母亲断气的那一,她坐在母亲的床边,看着母亲的胸口慢慢变得平息,皮肤变得冰冷,脸色慢慢变得苍白。白月知道,现在躺在这里的,已经不是母亲了。这不过就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是和桌子、椅子一样的物体。

真奇怪啊,明明样子和之前别无二致,但是她就明确知道躺在这里的这个东西,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不愿意称这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为母亲,在她的意识中,母亲已经不在了。

所以,哪怕最后那个男人随便在城外刨了个坑,连破草席都没有,就直接将母亲扔在那里也没有什么感觉。在挖坑的时候,那个男人还奇怪地看了她几眼,似乎对白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而感到奇怪。

现在想起来,大概以“白月”为名的怪物就是在这一点一滴的过程中慢慢成形的吧。

那个男人似乎也感觉到白月的异常,但是却没有任何改变,任由她的便宜继母来整她。似乎那个男人以为这么做就可以转移一部分罪孽,但是很可惜

白月的目的可不是报复那么无聊。

不过现在看到手绢里的那几根断指,白月又想起当时埋葬母亲时看到的那具躯壳。在现实世界里,这些手指哪怕被砍下来还能继续移动,但是在这里,它们却安静地仿佛本来就是死物。

也可能是店二这个妖魔的力量无法干涉这个空间吧。

想到这里,她将手绢里的一根手指放在窗台上,拿起刀往上面砍了下去。

断指裂成了两半,但是好像还不够,她又继续将其砍成了好几截。然后拿起其他的几根断指,依照之前的动作砍了好几下。

白月觉得自己所坐的窗台开始出现了剧烈晃动,但是也只是晃动,也不仅仅是晃动。房间地板上的那些星光倒映也慢慢退去了一些。

还真是这个东西啊?

那个和尚:“毁掉。”

究竟怎样才能叫毁掉呢?

白月看到自己放在桌上的那盏灯。

她双脚落霖,将刀收了起来,用手绢托着那些被砍成好几段的手指来到桌前。白月找了一个铁制脸盆,将手绢和碎骨放了进去,最后她端起放在桌上的烛台。

火苗顺着手帕吞没了里面包裹着的一切,冒出了一阵阵黑烟。

白月所在的房间开始出现了许多变化。一整面墙的书籍已经消失不见,墙上的悬赏令也变得焦黑,房间的摆设都像被火烧过一般变得油污不已。

而她的耳边终于听到了除了和尚之外的人声。

还有慢慢泛白的色。

太阳就要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