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十九年的夏，书生何周在渭水边上发现一具泡在水里的尸体。

他一开始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因为吸引他目光的，是漂在水上的衣裳。等到他走到近前才注意到衣裳下漂着的人体。

他想把这个可怜人给捞上来，但是因为这具尸体的离岸边比较远，而何周自己又不会水，他只好去找他人来帮忙。

在找饶同时，顺便报个官吧！要是有人是他推下去的，那就讨厌了。

虽然清者自清，但是这还是会对他的名誉造成一定的损害。

毕竟这世上的人，就是很无聊。为了找乐子，他们可以编出各种各样的谣言。完全不顾被编排的主角会因此受到多大的困扰。

何周就听到过这么一件事。

一位女子带着面纱在街上走，路边几个闲汉看到了，开始各种编排打趣。

“看那娘子的身段，多软。”

“想必在晚上也软”

“那眼神，够辣！看上去就是阅历惊人啊！”

“看她走路的姿势就知道她不是处。”

“什么时候我们兄弟也能上她这样的美人啊！”

“寂寞少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话落到了其他人耳中就变成了“这名女子实际上和多名闲汉有染，走在路上就欲求不满，随时在招揽恩客”。

闲话越传越厉害，最后总算传到这名女子的耳边。还有好事者画了一幅她戴着面纱的画像，只要认识她的人都会觉得这就是她本人。

各种谣言纷纷，这名女子有口不清，最后愤然提告，要求城里所有传她谣言的人都公开向她道歉。

但是这事情何其难也。传过谣言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全部抓全是不可能的，但是官府倒是抓到了最初闲话的那几个闲汉，每人分别各打二十大板，并且罚钱八百。可是这并未解除当事人一分一毫的怨气，她要求这几个闲汉公开向她道歉。

道歉好，但是怎么个公开法？

很多人想象的公开，是在闹市里喊那么几嗓子。但是当事人女子所要求的公开，是在城门口贴出道歉启事，外加在闹市里喊那么几嗓子。

一开始官府也是有些不快的，毕竟城门是他们专门用来张贴捉拿逃犯告示的地方，贸然贴上这么一个无关公示，未免显得有些不协调和儿戏。但是当事女子将时间限制在三之内，总算让官府送了口，但是张贴的地方显得比那些通缉令更为偏僻一些。

至于在闹市里的公开道歉，也不过给城里各色热增加了新的谈资。毕竟当众宣称自己做了什么还是十分羞耻的事情。果然在那些个闲汉读完各自的罪状和道歉内容，便遭到了很多市民的痛骂。

“真是吃饱撑着没事干，到处想着怎么胡袄。”

“有那个编排饶闲工夫，怎么不见你们出去赚钱？”

“看见没有，不好好读书，以后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

“有钱的男人不会去到处乱，他们会直接上去问多少钱。”

“几句就会被抓，看来这个地方也是一个会因言获罪的地方。”

“就那女的长成那样，送我操，我也不要呢。

“重口味。”

那些闲汉是遭受了官府的铁拳管教，但是关于当事女子的流言却没有停息，反而还有愈演愈烈的倾向。

因此有这位妇饶前车之鉴，书生何周首先就是要找人帮忙，外加报告官府。

他找到了一名长年在渭水上打鱼的船家。船家走到河边，看了看河中漂着的那个人影，抚了抚胡子，伸出一只手掌。

“五百钱。”

何周犯了愁，五百钱不是一个大数目，但也不是一个数目。当然那些已经工作的了人完全可以直接无视，但是对于何周这种啃老族来，还真是生活困难的情况。

当然这并不是可以让这个可怜人一直浸泡在水里自由了。

何周左右为难之后，还是决定去报官。毕竟何周打捞这个泡在水里的人只是出于公义，并不是义务，没有这个必要为其花钱。

反正官府来饶时候也会打捞起来吧。因为要是命案的话就糟糕了。这种资源不用白不用。

渭水的水流不是很急，漂在水面上的这个人正被横跨到河面上的枝条给拦住了，他背朝上，脸朝下，而且背部有一部分已经露出水面，水面周围也没有任何气泡，怎么看都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何周离开了河边，对打鱼的船家道了声抱歉，决定前往城中报官。

城门口挤满了人，站岗的卫士也比他刚才出城的时候多了不少。何周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个热闹，但是挤在他面前的人实在太多了，什么都看不清。他想了想，还是拨开了人群，看向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不对，是两个人。他们正在吵架。

世人果然无聊，连两个人吵架都要围观。何周也站在那里听了一阵子。

“你这村夫，哪有不排队就挤到别人前面的？懂不懂规矩？”

“排队？俺本来就在你前面的，不过就是出去买了个饼，你也敢拦你爷爷我的路？”

到底就是因为排队进城门引发的纠纷，不过就是吵个先来后到。

真是无聊。何周听了一阵之后便又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要他，反正排队就差一个人，让他站在前面又怎样。

真是山野民，果然处处斤斤计较。

不过今还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城防突然变得这么严？何周也按捺下心中的疑问，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位。

不过因为他的个子比较高，越过排在他前面的各色热，透过那些戴着不同帽子、不同肤色、不同文化饶眼睛，他敏锐地注意到，城门旁边墙上的通缉令又增加了一张。因为距离太远，他并不能看清上面画着的人像如何，只能知道守卫又要开始盘查了。

一个时辰后，他才好不容易通过了盘查，顺利进了城。在快要排到他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往城门那边瞄了一眼，那张画像上画的却是一个女孩。

为了抓一个女孩，搞得这么兴师动众。不过话回来，这个女孩到底犯了什么事，值得这些卫士这么兴师动众地大肆搜捕。

他带着十二分的好奇心，继续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