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被石头拉了一个踉跄,扶住一边的水缸才站稳脚。见那几个赤沙人又要动手,柳月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住手!”
“你弟弟在那里,带我去!”柳月走到那个男子的身边,那人止住哭声,胡乱抹了两把泪,指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小巷子说道:“就在里面!”
小巷子里满地的秽物,臭气熏天,这样的环境下,小景和石头都捂着鼻子不愿意去,柳月本来让他们留在外面等他,石头磨蹭了半天见柳月决意要去,这才跟着他一同去。
巷子仅容两人并行,两边的高墙将阳光挡住,现在天色已晚,里面更觉黑暗。喜顺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走得又极慢,赤沙人一脸不情愿,大声呵斥着什么。
“喂,你走快点啊,到底在哪里啊?”走了一炷香时间,石头忍不住催促。
“快到了,就在前面。”喜顺拖着流血不止的伤腿赔笑着笑。
“这话你说了三遍了!”石头暴躁地大骂。
喜顺讪讪地笑了两声,见石头还要说什么,急急忙忙说道:“真的快到了,拐过去就是了。”
这片区域原本是定城的下城区,贫苦百姓聚居在此,赤沙人来了之后大肆抢劫,城中富庶之地先成了废墟,这里反而没受到什么损伤,只是越来越多的难民挤在这里,更加混乱复杂。
眼前这蛛丝一般错综复杂的小径,若是没有人带路,只怕是进得去出不来。柳月暗暗观察,巷子两侧简陋的门板后面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他们这一行人,他开始警觉起来,暗叹自己此行太过冒险,毕竟他现在可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
好在喜顺这回没说谎话,果然拐个弯就到了他那简陋的窝棚里。茅草为顶竹席为墙一丈见方的低矮窝棚里躺着一个人,那人侧躺在地上,柳月伸头看了看,见他两颊红彤彤的,遂弓着身子进去给他诊脉,喜顺也挤了进去,将他弟弟轻轻扶起。
窝棚太小,容不下第四个人,石头和赤沙侍卫一同站在外面守着,见柳月不顾恶臭,心中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触。几天前,这个小孩还是王子的坐上贵宾,高贵不可攀,然而现在却和这些低贱的奴隶一样穿着粗布灰衣浑身带着臭味,这实在是天壤之别。
“你弟弟烧了多久了?”柳月摸了摸喜顺弟弟的额头,只觉得满手油腻,一看手上都黑了。昏暗的窝棚里,喜顺的弟弟微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柳月。柳月敏锐地感觉到异样,就着残余的光线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他直起身,警惕的看了一眼两人。喜顺仿佛什么都没察觉到,匆匆点了油灯,又绞了一个凉帕子过来给他弟弟擦脸,凑近了柳月,急着说道:“公子,你看我弟弟是不是烧糊涂了?”
柳月没有动,看了地上改头换面的“弟弟”一眼,又看了一眼被喜顺挡住的门,微微吸了口气,定下心神来给他弟弟诊脉。
柳月盯着地上的人什么话也没有说,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地上的人他认识,就是当初柳月在定城住的客栈里的小伙计,当时还是他一早送他去码头的,柳月心下明了,此人只怕是萧珹安排在定城的线人,这次是故意引他过来的。
柳月像平常问诊一样给他治病,小伙计飞快的在他手心里写字,两人无声的交流着。问诊不过两柱香时间,当石头在外面问到第三次的时候,柳月终于起身,掏出荷包给了他两颗药。这次依旧是喜顺将他们带出去,赤沙人十分不耐烦,一路骂骂咧咧,柳月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等到回了营地,关上帐门,柳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他和公孙翱第一次去街上的时候,小伙计他们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只是他跟着赤沙人,小伙计他们并不确定柳月到底有没有叛变,直到后来柳月的行动才让他们明白过来,这才派人将他引到这里。
小伙计他们的确是萧珹的人,准确的说是汇昌楼的人,他们平时就是定城的普通百姓,身份毫无破绽,这才在公孙翱的血洗中逃过去。公孙翱将定城防守得天衣无缝,截断了他们联络城外的渠道,让他们这群线人有消息也发不出去。见柳月跟在公孙翱身边,又见他并不是真的叛变了,这才联系他想要他下手除掉公孙翱。柳月没有答应,在小伙计不解的眼神中决然而去。
柳月睁着眼睛躺在榻上一夜未合眼,头中千万般思绪一拥而上,简直是一团乱麻。这段时间的种种事情让他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他放纵自己忘记某些事情,没想到萧珹的名字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这让他措手不及。
眼前回放着满地的鲜血和尸首,左江阴郁的声音化成一条勾魂索,让他至今也无法挣开。萧珹,他的蓝大哥,原来他们还有一重关系,他居然是仇人之子。柳月很想大笑一场,干笑了两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命运,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本来是一天更新两章的,有时候审核的原因,会卡文,大家急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