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低头守在殿外,其余的宫人就更是守得远了。他垂眸算着,约摸已经过去了大半时辰,里头偶尔传出宣帝的声音,然而并不能辨清说了些什么。
长久的安静以后,他听到了门帘布料窸窣的声音。
等了片刻,走上前去,“恭送国公爷。”
“嗯。”
萧鄂抬了抬手,连多余的字都不想说,抬脚就走了。
尽管李渝没有抬头,他是多人精的一个,萧鄂身边盘桓的低气压和不明显的隐忍还是让他感觉到了。
连他都不能知道的事情。
他落下心思,听到里头的传唤:
“李渝,你进来。”
一进去,李渝便感受到无形的硝烟气息,而顶头上的宣帝,似乎仍余怒未清。
果不其然,宣帝“啪”一下拍了龙案,声音带了火。
“你去!亲自去!把萧世子领出来,带到朕面前!”
李渝有些迟疑,宣帝这话无头无脑的,他要就这么出去了,怎么跟京兆府的人说呢?再者言,萧瑾时毕竟是定国公的儿子,皇帝来管就……略显奇怪了。
故意磨蹭了片刻,李渝才道:“是,陛下。那么……奴这就去京兆府将世子领进宫来了?”
一个“世子”,一个“宫”字,宣帝的头脑终于不那么热了。
他伸手抚了抚额头,缓声道:“你且等等。”
脑子里不知转过了多少思绪,以至于他再开口都不知道先说哪句合适。
空气沉寂了许久,李渝便弯腰站了许久。
“唉……”
一声叹息突然响起,随着空气而消散。
“罢了。”
“李渝,你不必去了。”
宣帝坐正了身子,眸光沉沉,“叫他在那儿好好待着吧,省得出来天天闹心,也让他自己反省反省。”
说这话时,不知几多迟疑,好似掺杂着一些不舍的情绪。
“不行。”
他忽地睁开眼,定定地望着李渝,“你还是要去,去京兆府,告诉柳卿,有任何消息都要告知朕,另外世子被他请进去的事不得外传!”
不然以后的名声还怎么听?
再者王氏的死,一个罪妇罢了,他就是再顽劣,也不会跟一个妇人如此较劲,也不可能混账到那种地步!
李渝听了一串,这才应“是”,而后缓缓退出御书房内。
旁的他不知道也不敢猜,可是如今这很明确的一点就是:这萧世子可是个矜贵的人了,要小心待着。
京兆府的后堂屋里。
光线阴暗,墙壁上多积灰,地上不知道是沾染了什么,长年累月便留下了深深的黑於。称它是个堂屋,大概也是抬举了。
萧瑾时就坐在这里,面上的表情从嫌弃到淡定到最后的冷淡。
柳府尹坐在他对面烦躁地揉了揉额角,“世子,你是执意要跟本官僵持于此了?”
萧瑾时抬起一条腿,然后漫不经心地架在另一条腿上,整个人都快瘫在太师椅上,目光懒懒地投在对面的人身上。
“柳大人,是你跟我硬耗还是我跟你僵持?”
“你再问多少遍,本世子也就是那么个回答。”
柳府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道:“可是王氏就是从你离开以后才出事的,这究竟是要怎么解释?”
他本来也没怀疑到萧瑾时身上,可是后来琢磨宁芳笙的态度,越琢磨越觉有鬼。宁芳笙的聪慧机智自然不是他自己能比,她都那么怀疑了,自己有什么理由不怀疑?况且宁芳笙了解的内情,应当比他了解多得多。
“那日世子和宁太傅在监牢里闹起来,是不是因为王氏之死?先前本官不知,后来宁太傅走之后才告知本官,叫本官好好查实。”
终于听见了那个名字,萧瑾时才有点精神似地掀开了眼帘,似笑非笑,“所以柳大人就听她的话请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