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六回(上)(1 / 2)天马行歌首页

秦基业不慌不忙,提着虎头枪冲进去。见王不换拔出刀来欲作困兽斗,便主动弃枪于地,后退一步,作揖道:“恩主一百五十年不见了,末将秦琼在此专候!”王不换听得这一番情深意切的话语,忽然啜泣,居然渐渐哭成泪人儿。秦基业作陪他,也因为身世之感,双眼难免湿润。但忽然之间,王不换挺刀上来,喝道:“秦基业,你这门神的扮相好不威风。可惜你也好,你的先祖秦琼也好,都不过是见风使舵的奸诈小人,若不是你的诡计,你根本抓不到我若不是你先祖秦琼的叛卖,我先祖郑王王世充是不会失去江山的,郑王是古今以来最为仁圣的君主!”秦基业谦卑说:“故主郑王殿下,一百五十来年前,俺秦琼临走下马拜别你说的那番话现在仍可再说一遍:殿下好猜忌人,对部下极不信任殿下性喜谄媚之徒,对功臣忠臣从来不曾真正善待过,所以殿下好自为之,秦琼去也!”

话语刚落,外头走进崔光远、班景倩和陆勋,又走进胡姬穿扮的翻雨,她后头是她那四个身材健壮容貌瑰丽的兄长。王不换看见翻雨,猛然闭眼:“妈的,原来是场好戏,上当了……”

“不独翻雨姑娘联袂秦基业演了出请君入瓮的好戏,就是你自家,王不换,也协同秦基业演了场恢复我大唐根基的好戏!”崔光远抚掌说,“你破坏了秦琼在宫廷在民间的神威,通过破坏他的门神像,可今晚你又生生给秦基业装扮的秦琼追了五里地,让一路上的洛阳官民亲眼目睹秦琼复活神威!”“妈的,怪道这么晚了这许多草民都没睡觉!”王不换恍然大悟,“原来是等着看俺给追捕的好戏!”“好了王不换,乖乖束手就擒吧。”崔光远说,“入了狱,只要你肯协助朝廷发出解散郑国渠的命令,官府会酌情宽宥你的。”王不换问道:“不过,在下甚为好奇:究竟是谁,猜破郑国渠事关我先祖郑王王世充?”

三位大人看着秦基业笑了,而班景倩说:“我等也是在秦基业央求歧王抓他入官府后才弄清楚郑国渠、王不换与秦琼之间的关系的。此前,官府始终不明白这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幸好秦基业是秦琼后人,轻易猜透里头的关联。”

“你这个郑国渠里的郑国,当然暗指你先祖王世充的郑国。”秦基业淡定说,“至于这里的渠,不是水渠的渠,而是渠帅的渠,本来是大的意思,所以,郑国渠不就是暗指郑王王世充?”“解得切!”王不换亲自抚掌。但他随即挺刀杀向秦基业。秦基业轮起虎头錾金枪,抵过王不换一刀,随后唤一声:“翻雨姑娘!”

翻雨大笑着冲过来,用双股短剑与王不换斗起来,玩似的。“秦基业,你来!”王不换叫喊,“我要杀的是你,你是我家的世仇!”“你我间的恩怨早就了了,”秦基业说,“一百五十年前就了了。”崔光远不耐烦,手一挥,外头的兵卒冲进来了。王不换寡不敌众,束手就擒,但叫喊道:“我死了等于不死:王世充有无穷无尽的子孙,郑国渠有无穷无尽的追随者,我不会解散郑国渠的!秦基业,你就等着后悔你是秦琼后人吧!”

回去路上,腾雾大大咧咧问秦基业道:“大哥现在可是破获郑国渠渠帅王不换的大功臣,为何不去几位大人府上走动走动,弄个进阶也好?”绝地用胳膊肘捅他道:“大哥前几日跟大人们有吃有喝的,人家要他留下做事他呢,却舍不得我们五兄妹。不信问小妹。”腾雾用询问的目光看翻雨。翻雨道:“那天大哥给抓,我穿回女装,想博衙役同情混入衙门劫狱,没想到却见到大哥和几位大人有说有笑有吃有喝。自然,我顺便吃喝了些,听几位大人要大哥留下当捕快头目,可大哥说不行,手下有好几个弟兄跟着混饭吃呢。”超影问秦基业:“大人知晓大哥假投案用意,相帮大哥设了这个局吧?!”“结果大伙儿都见着了,”秦基业说,“别的就没啥可说的了。总之,我无意中为洛阳百姓除了害,谈不上大英雄大功臣。我还是我,你们还是你们,我们还是我们,还得面对封牧之死。这个不好生解决,去江南的营生没戏了!”众人顿然沉默,秦基业转而问道:“你们都来了,俩太岁万一出逃,可如何是好?”绝地说:“关起来交给店家看管,事先给了几个钱。”“他二人可知晓我的事?”秦基业问。“敢斗一开始听闻大哥成了飞贼,坚决不信后来听闻证据确凿,信是信了,但连连说没想到师傅竟是这样的人再后来听说你给斩了,大哭了一场。”绝地说。“宝卷呢?”秦基业接着问。“听说大哥给砍头,大为开心,说你死了他就自由了,这几日正凿空心思想着如何回长安呢。”秦基业笑笑,没觉得俩王孙的反应出乎意料。“倒是丹歌,”绝地说,“不知道要这次遭到砍头的是别个死囚,哭你哭得痛不欲生,后来到菜市口一看不是你,便大为释颜,说大哥正在做别人做不成的大事,难怪官府弄来他人顶替大哥给杀头。”“这姑娘就是有灵性!”秦基业夸赞说。翻雨噘嘴,看了一眼他。

虽说他没看她,心里却相当感激她。他心里承认,当时到先祖祠堂,不仅是去拜谒的,更是去自责的。他取出当年亲自埋入地底下的祖传金瓶,是为了还给刘韬光等人抵作给强人劫去的盘缠至于当时当地,在那关键的一刹那,确实倏然而生以自裁谢罪于祖宗跟前的冲动,虎头枪转向掉地之际,若非翻雨用匕首击打它,使他蓦然清醒过来,否则真有可能用后颈去承受它坠落的锋芒!

关于今日“师傅”秦基业在洛阳城建立的功勋,敢斗、宝卷却因足不出户给看管着,浑然未知。睡了一夜转辗反侧的觉,两人于天蒙蒙亮之际被雄鸡报晓声所催醒,恍惚之间,还以为身在四海闻名的帝京长安哩。

宝卷醒来,见敢斗神思恍惚,便道:“又梦见你的小美人了?”敢斗推他一把说:“去,没正经!”宝卷便以过来人口吻道:“你敢斗是斗大的傻子!明摆着:小美人美是美,却是个大骗局,而你却当真了。本公子从不当真,一般都想能得到的小娘子,哪像你,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对了,你若想真枪实刀耍弄女娘,不如随我去花街柳巷逛一逛,洛阳多的是。”敢斗道:“你对得起人家丹歌么!”宝卷不屑道:“丹歌嘛,路上看还好看,既到了东都,她简直就成母夜叉了,不再耐看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一直给反锁着的门终于开了,阳光射了进来,阳光里站着丹歌。敢斗见是她,就笑呵呵看宝卷。宝卷一见丹歌,便夸大其事以手捂住脸,胖乎乎的身子抖着道:“母夜叉来也!母夜叉来也!”丹歌瞥一眼宝卷,随即正色道:“好不容易开了门,也不问什么缘故。”宝卷说:“啥缘故?”“还用问,”敢斗说,“是绝地他们回来了,不用反锁门了。”“秦师傅回来了。”丹歌说了就走,加了一句说:“傅催你两个吃早饭,再不吃就没了。”

今天不知怎么了,胡饼竟充作早膳。敢斗还好,吃着的同时,问秦基业砍头的事究竟是怎么说的,丹歌说事情原委在外头张贴的露布上说得清楚了,是师傅建立的功勋。好奇的敢斗赶紧出去看露布。至于宝卷,既没吃,也没问,只是沮丧垂着头,抱怨家里出了这么多的盘费费,而他,居然早饭吃干胡饼。敢斗回来,告诉宝卷秦基业成了擒获郑国渠帅脑王不换的大英雄,宝卷却不让他说,道:“都没得吃的,师傅就是成为皇帝又怎么样。”敢斗一想,觉得也是,便说:“对啊师傅,你成了英雄,你吃好了喝好了,可为何我俩只得吃干胡饼?!”“这早饭算是委屈二位王孙了,”秦基业拈须微笑,“中餐、晚饭可想吃好点?”两个太岁不约而同点着首,脸上绽放开了花朵朵。秦基业却又沉脸道:“确有个管吃管喝的大去处,只怕两位不敢去要吃要喝哩!”宝卷说得干脆:“有吃有喝,能玩能耍,没我谢宝卷不敢去的!”敢斗附和道:“听歌听声,观舞观灯,没我刘金斗不敢往的!”秦基业朗声一笑,一手执敢斗,一手攥宝卷,喝一声道:“二位且跟秦某人往东都最大酒家王侯楼走一遭去也!”二王孙大喜过望。宝卷顿时懊恼道:“坏了坏了:恰才多吃了个胡饼,这胃里就没地方腾给山珍海味、玉液琼浆了!”敢斗也跌足道:“我也是哩!算了,且不管它,这肚皮比不得别处,能屈能伸,可大可小,不怕没装好货的角落!”秦基业、突厥汉都乐了。秦基业的笑得很收敛,一笑便沉下去,又想起中断的营生和死去的封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