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回(下)(2 / 2)天马行歌首页

晋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索性撒腿追上去:“好敢斗,你略停一停!奴家想问你:你对作别人家的上门女婿如何看?!计较不计较以后有了娃儿,不姓你的姓?!”

可哪也找不到敢斗了,生气跺脚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除非你不去江左!”

店东慷慨解囊,叫大师傅做了许多招牌菜,加上时新果蔬,足足摆满了几桌子,筛了自家酿制的好酒,举着杯盏,祝秦基业率众王孙一路顺风,马到成功。秦基业代众人谢过他的盛情,说三个月到荆湘,五个月抵江南。接着便是吃,熟悉的与不熟悉的囫囵坐一块儿,俨然大一家子人。

去尘、窦抱真回来了。去尘一脸愠怒,而窦抱真的脸上则挂着一个血掌印,脸色尤为惨淡。原来此行去所谓的亲戚家,按事先说好的,去尘接收父亲许诺给他的一众彩头,尤其是那个据说比贵妃姑姑还要貌美几分的解愁姑娘,可“亲戚”却说,宰相大人刚传话过来:洛阳风声紧,因受雷大胜案件牵连,很快便要严查进出城门的人丁,便不得已,将早安排好的一行人预先转移去城外了。去尘自然大为不满,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驴子,而父亲答应给他的彩头则是吊在鼻子前头的胡萝卜,他走它更走,永远看得见吃不着。于是他发怒了,不仅赏了“亲戚”好几个耳刮子,更迁怒到窦抱真头上,骂窦抱真其实早就知道了,与杨国忠是一丘之貉,故意瞒着他。

看见挨着一块坐的丹歌、秦娥合成一幅美轮美奂的双美图,去尘僵努的脸才重新泛出一丝活气儿,不禁叹息一声,望着窗外朗而弯的下弦月道:

“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为何倒有两个绝色的天仙下凡了?”

众人都晓得这话说的是秦娥、丹歌,都笑了,除了晋风。晋风在角落里坐着,很想好好哭一场。

秦娥见去尘油头粉面、神情阴郁,心里已有七分厌恶,于是道:

“这个太岁是谁嘛!”

秦基业还不及回答,去尘便坐下道:“小生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当今宰相杨国忠少子,贵妃娘娘姪儿,大名叫杨去尘的便是!敢问小美人姓甚名谁?”

秦娥莞尔一笑道:“王孙当然得是相爷家的公子,不然如何在稠人广众之中显摆出来?可话又要说回来了,即便王孙是杨国忠的公子,可既然你跟我等一样上了路,就是我等一样的人,没啥了不得的。”

晋风怕去尘难堪,起身到他边上,悄然说出秦娥的名字和身份。去尘不耐烦,推她道:

“晋风姑娘,你又何必说出来!本公子亲自问出两个小美人的芳名,不是更有趣么?”

晋风气坏了,白了一眼秦娥便回去坐了。

去尘盯着秦娥,道:“小娘子说的我并不气恼。只要人长得美,说啥自然都是动听的。说起我爹和我那一家子人,就是我自己也常像你这般骂不绝口呢。小美人,莫非你也去江南?”

“幸好我无须去江南,不然白日见着你的人,黑夜撞着你的魂,甚是惶恐!”

众人都纷纷忍住笑,去尘却不以为然,改望丹歌道:

“那你又叫什么,姑娘?”

丹歌冷笑,并不搭理他。宝卷起身,去丹歌身后,用双手搭在她肩头上:

“这位大美人叫丹歌,已是我谢宝卷的人了,杨去尘,我奉劝你就此罢手!”

见丹歌变了脸色,边上的秦娥暗地里以胳膊肘捅了一下宝卷。宝卷顿时哎哟哟几声,仰面倒地,脑袋恰好碰着端着烤羊入门的敢斗。

敢斗眼睁睁看着掉在地上的全羊,哭丧着脸说:

“花了多少日子学得的拿手菜,又花了多少心血烤出的,本想叫大家尝个鲜,现在这个样子,可如何是好!”

狠踢宝卷:“呆胖子,死胖子,见了美色,连腿都不会迈了!”

宝卷站起,恼怒道:“你成心撞我脑袋,我没你说,你倒怨我,真是恶汉先告状!”

去尘乐了,笑个不停。窦抱真也跟着笑,但即便是假笑,泪水却是真的,居然流得出来。

秦娥起身,帮着把掉地的全羊重新放在大盘子上,然后端到桌上:

“还能吃,敢斗你莫难过!”

敢斗心头一热,过来挨着秦娥坐:“姑娘肯吃,我算是没白做了!”

秦娥吩咐小厮取来她的桃花双剑。众人见如此架势,纷纷避让位置给她。秦娥左手执剑,略一划过,便轻巧削去弄脏的油皮。她旋转起舞,左一刻,右一勒,三下五除二,烤全羊便被削成无数轻薄小片,片片式样精巧,有皮有肉,不带一点骨头在上面。秦娥收了剑,交付小厮说道:

“敢斗王孙辛辛苦苦做出的拿手菜,每人均分,不许不吃,也不许多吃!”

去尘、宝卷和封驭见了她刚才的剑舞,早已经痴然入梦,都顾不得羊肉,仍痴痴地看着秦娥。敢斗虽说也痴痴看着心上人,可眼神中自有着一丝别样的自豪与得意。

秦基业先尝了,夸赞道:“敢斗啊,你真正做出胡人的烤羊肉的风味来了,师傅不曾料到呢!”

其余人也都叫好,最不吝啬夸赞的是宝卷:“妙不可言,可惜叫秦娥姑娘削去了油皮,否则滋味愈加醇厚呢!”

敢斗笑了,趁机小声对秦娥说:“姑娘,还是一同去江南吧!”

秦娥笑而不答,津津有味吃着。

去尘见敢斗吃了闭门羹,趁机贬损他:“依本公子看,这烤羊肉倒是一般,反倒是秦娥姑娘的才艺惊艳众人。昔日,本公子有幸在宫里头亲眼见过公孙大娘的剑器之舞,秦姑娘这几招看起来颇像得其真传呢。”

宝卷边啃肉边听去尘装模作样吹嘘,也不点穿他扯谎,连连点头道:“嗯嗯嗯,我也觉得秦娥刚才那几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用来剔骨削皮有些可惜。不过,诸位有没有发觉,就刚那几招,的确有点似曾相识?!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哩……”

宝卷挠头抓耳之际,敢斗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望着秦基业,又看了看秦娥,看来看去,喃喃自语道:

“秦基业,秦娥……不会吧……”

去尘、宝卷等男孩儿一直盯着秦娥看,兼及丹歌,都不怎么搭理晋风,觉得她相比较而言,简直就不是女孩儿。晋风一直憋着,眼下忍受不住,便发泄:猛然摔了筷子,咚咚出了阁子,说要去睡了,秦基业叫都叫不住。去尘笑道:

“师傅无须叫她回来。都怨她自家:男不男,女不女。”

宝卷亦道:“也是怪了,不是都说她的那个爹是貌比潘安的高仙芝么?如何不遗传给她半点姿色?莫不是亲生的吧?!”

秦娥嘲讽他道:“那为何谢大人是方的,宝卷王孙却是圆的?”

宝卷顿时语塞,丹歌在一旁笑了:“妹妹竟然知晓这个。”

秦娥说:“还不是你说的。”

丹歌对宝卷道:“公子莫要在人背后闲言碎语,指不定那女公子一来气,就拔剑砍你,让你少去几斤肉呢。”

宝卷喃喃回辩几句,又自顾自吃羊肉。

散了席,秦基业叫所有人都去预先指定的屋子好好睡上一夜,并严厉众人不准不睡,亦不准睡下扎堆说闲话,尤其不得互串门子。众人见他说得严厉,不得不应承了,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