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第一次是合作也是缘起,第二次是陪衬更是定性,李锋芒跟央视这两次在省里新闻宣传界引起轩然大波,他在医院都能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李甫轻描淡写,出院后他知道自己被说成狂妄自大,“他怎么能代表了河右媒体。”
面对摄像机,孙雅南第一句话是“年初我母亲去世了,”她的眼圈开始发红,李锋芒有些意外,但靠在床上静静看着她,“母亲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两个字,我疼,她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疼痛的世界,而我们这个世界有。”
暗暗称赞,李锋芒想这个丫头真是不一般,这一年来她经历了很多,但真就硬硬的挺了过来,成为一朵傲雪怒放的红梅花。
孙雅南说我是报社大院长大的,我曾看过我父亲部分日记一个从业三十多年的新闻工作者是这样定义记者的,他说我愿意用我的全部去换取真相,我也愿意用我的全部拯救一个该拯救的人,我更想用我的全部得到自由。
我跟河右晚报报道组到了现场,李首席想办法把我们带到了最前线,没有时间吃惊,也没时间感叹,更没有时间去想自己要写什么样的稿子,因为被泥土砂石掩埋的村子里还有几百村民在里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周边所有救援的人都没有绝望,他们也是在用全部来拯救每一个还有希望活过来的人。当紧挨着山体的那几间房里有生命迹象的消息传出,我们都围了过去,没有人顾忌脑袋上随时会再次倒塌的山,而是全身心想着怎么从脚下的泥土里拉出这个还能有希望活着的人。
当那个洞被挖开,现场指挥说不能再挖了,要不会全部塌下去,需要一个瘦一点,身体柔韧性好的救援人员下去。不用看四周,我肯定是最适合的,因为我瘦,母亲去世后到进那个洞,几个月了我几乎不怎么吃东西。柔韧性好这条我也合格,小时候学过舞蹈,大学里还参加了攀岩队,责无旁贷。
什么都没想,真的,我就钻了进去。在探照灯的光线里,我发现这是一间坍塌了一半的房子,有一张床也被房梁压断了,一个女人一只手抱着孩子在怀里,她的背上压着一根粗大的木料,她的身体是向前倾斜的,另一手撑着床沿,给了孩子一个活下来的空间……
我摸了摸那个女人裸露的胳膊,已经冰凉,那个孩子还在动,我流着泪用力掰她抱孩子的手臂,但是掰不开,没时间考虑,马上就抓住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臂,轻轻一拉,孩子到了我怀里。往外爬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那个母亲还是那个姿势,我突然就明白天下母亲是一样的,她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用自己的全部去换也是心甘情愿。
我救了一个孩子,也救了我自己,我要好好活着,为了我的母亲。
孙雅南说完了,央视的记者在她叙述的过程里一句话都没有问,摄像师是个中年人,录完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擦眼睛,张文秀上前一把就抱着了她。
李锋芒也是第一次听孙雅南说起这个心路历程,她在侧记里只是简单写了几笔,“这个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倾斜成一尊雕塑,后来救援人员把她的尸体挖出来,仍旧是那样的姿势,抱怀里襁褓的那只手似乎更紧了。”
央视记者平和了下情绪,深深鞠躬:感谢你,你的故事已经回答了所有问题。
接下来对李锋芒的采访就是提问与回答的形式,每一个问题都是非常尖锐与直接的,比如“我们调查栏目因为您的报道,曾做过一期龙脊沙尘暴调查,您觉着这次山体滑坡跟龙脊西山区植被日渐稀少有关系吗?”
对于这个问题李锋芒的脑海里马上就显现那个晚上再次滑坡时候,树木根部被撕裂被拉扯时的声响,他也如实回答说我不是专家,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实话说我在现场也这样考虑过,因为天亮后我发现滑坡后山体留下的部分都有很多树木,而掩埋村庄的都是黄土、石头,少数地方才能看到几棵山顶落下的树。
当央视记者问那些私挖乱采者滥用炸药震动了山体,从而诱发这次骇人听闻的事故,你认为这是不是就是人祸?李锋芒喝了几口水说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亲历这样的事件,一个记者肯定会思考,天灾还是人祸?村庄最初选址到现在,一直就好好的,为何说滑坡就滑坡,说没有就没有了?您刚才已经定性了是因为私采乱挖滥用炸药诱发了这次灾难,也就是你已经给了答案,我就不说啥了。
采访结束的时候,电视台已经开始播放龙脊市沙尘暴调查,央视的这个记者没有停留,他们要连夜赶回北京。
三个人静静看完这期调查节目,李锋芒由衷佩服:确实是厉害,不用说剪接的水平高,就连旁白都是字字珠玉,我且得努力学习呢。
孙雅南说我觉着一般,因为给我哥的镜头太少了,且用了你的很多文字呢。李锋芒摇摇头说再加工跟抄袭是两个概念,好的编辑就是电视台的后期制作,这个最能见水平,咱们谦虚点吧,这个“调查”的切入点有时候是平铺直叙,综古论今般递进也有时候直接提出问题,剥洋葱似的层层揭开更多时候就事论事,有限的节目时间就提升了高度。
李锋芒尽管都想到了,但他没想到第二天这个栏目就播放了关于山体滑坡的这期,且剪辑更加高明,比如他回答的那个天灾还是人祸问题,本来说了很多,但对方就留下一句“村庄最初选址到现在,一直就好好的,为何说滑坡就滑坡,说没有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