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与大地妈妈无缝相贴的摔倒姿势，凡人亲切地称之为“狗吃屎”。

白念迟胸前的部位没有落地缓冲的作用，这一摔，闷痛感从胸前传到脊背，又从脊背传回胸前，实在可以叫做……穿透式循环肉疼。

她有一瞬间喘不上气，脑子里黑洞洞的。

“……废物。”

好不容易顺上气，眼前转着黑色星星时，她隐约听到这么一句。

白念迟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什么？”

金色的瞳孔在琉璃灯的相映之下，好似泛着荧光。他坐在桌边，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裳，墨色的长发湿答答地垂在肩后，面色里透着凉意。

她平生最不喜欢别人唤她废物。

白念迟咬牙道：“我马上走。”

她撑着身子迅速站起，哪知身上的疼劲还没过，猛一起身，眼前更黑了，还没走出去两步，便又被绊倒了。

……奇怪，她这身体有这么不适应深海吗？

平时她上窜下跳，晚上变回猫身还能上隔壁人家里偷鸡。怎么一到了海里，白天跑了那么点距离就气喘不说，现在不过是摔了一跤，就晕头转向的。

她身上的衣物经过这一遭，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左边领口已滑到了肩膀下头，露出一边精致的锁骨来。

白念迟拢了拢衣裳，想着干脆坐在地上等过了疼劲再走。

不曾想头顶忽然盖下来一件外裳，恰到好处地掩住了她的身体。

封尉还坐在那处，收回手道：“往后不准穿这种衣服。”

白念迟摔了两回，心里又被那句“废物”说得难受，闻言以为他觉得污眼，气得眼睛都红了，“又不是我自己想穿的，你要是觉得我污眼，那就去找流光仙。”

封尉：“……”

她又觉得不解气，踉跄地站起了身子，气鼓鼓地扯下了身上的青衫，当着东海龙君的面用力揉成一团，砸回了他身上，并道：“我不是废物。”

封尉眉头一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滚出去。”

“滚就滚。”

出了正殿，白念迟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方才一气之下丢了他的衣服，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有些后悔了。对面是东海神龙，上得九重天，下得无尽海，碾死她不费吹灰之力。

这便是白念迟性子上的缺点了：又莽又怂，前期刚得越厉害，后头跑得就越快。

白念迟站在正殿外，拍着心口，好长一阵子才缓和下来。

身体深处涌上来的暖意，提醒着她快要到戌时了。白念迟光着脚丫跑回了偏殿，锁上门，安安分分地趴回床上。

龙宫位于深海，日光与月光都是透不进来的。深海的白天与黑夜，全靠龙宫上方，以封尉的灵力作为能源供给的海明珠。白日里它便放射强光，夜里弱些，与月光相仿。

她在床上躺着，透过床边的窗子，恰巧就能看见那颗海明珠。

珠体圆润，往外扩着有些苍白的光晕，柔和如水，就与猫娘亲离世那天的月亮一样。

枕在脑边的手渐渐幻化成了前爪，白色的长毛搭在耳边，她不耐痒地动了动耳朵。

白念迟跳上窗台，合上窗子，将海明珠的柔光隔绝在外。她打了个哈欠，在被褥上蜷作一团，一双碧眼没眨巴两下，便沉沉睡去了。

次日辰时，白念迟恢复人身，顶着双惺忪睡眼起身，把衣物一件一件套好，简单洗漱了一下，开门准备出去溜达一圈。

门外封尉正好就在侍人的跟随下，从她眼前路过。听到动静，侧首看她，眸子里好似寒雪降临，冷到极致。

白念迟“啪”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她在房间里待了片刻，确定他走远之后，才再度推门出来。

白念迟花了大半天，在龙宫里绕了一圈，除了一处有专人把守的禁地之外，宫内格局基本已被她摸清。

她此来龙宫，确实有她非来不可的缘由。

白念迟有一个妹妹白念晚，自打生下来起就体弱多病，前阵子开始便不能变成人形，日日咳血，各类脏器迅速衰竭。

她的好友余去冬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说龙血至刚至阳，可补白念晚身体的缺陷。恰巧东海选妃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里，这便有了白念迟下海这一出。

现如今最重要的，便是要摸清龙宫格局，以防不时之需。待到她顺利取到龙血，也好快速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