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曾也不再磨蹭,只接过来,便拎着羊角灯,急匆匆的往牢房处去了。
连枝儿自己坐在马车上等了良久,却见外面似乎有了动静,她屏气凝神,忙掀开了帘子。一下子便看见了施染。
连枝儿看着他,“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他们那些人也太狠心了罢。”
“无事。”施染的声音很淡。
很快他便坐到了马车上,伴随着车轱辘撵在青石砖上的声音,他们直奔着城外而去。
连枝儿将身边的一个包裹递了过去,“这是件干净的衣服,是你喜欢的月牙白,换上罢。”
说完她径自的转过身去了。
现在车上只有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黑魆魆的也瞧不见什么的。
果然身后传来了衣衫簌簌的声音,然后是施染的声音传来,“你跟我一起走吗?”
连枝儿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拼命的摇着头,“这包裹里有以后大人安身的银子,以后您只管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天涯海角,大人别再被抓住了便就是了。”
施染已经将衣衫换好了,“跟我一起走罢。或者我带你一起去北凉。”
连枝儿只感觉胸口一窒,慢慢的说道,“我哪里也去不了了,我还有阿空,他是阮禄的儿子啊。”
施染的眸色渐渐的暗淡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却见马车已经停下了,连枝儿只撩开连帘子往外面瞧,却见竟是到了北边的城门。
“你放我走了,他岂能放过你?”
连枝儿眸色如旧,“他不会伤害我的。”
而就在这时,却见已有提着刀的侍卫从城楼上走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人,城门已经关了,明日再出城罢。”
阿曾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要出城办差事,这时世子殿下写的文牒。”
说完他已经交给了那为首的之人,那人凑到灯笼下一瞧,冷哼道,“这是我们世子殿下的印章,但他今日说了,谁若是敢拿着文牒出城,一并拿下。”
施染最先明白过来,见连枝儿满脸的错愕。忙扯住了她的手,“快走。”
他说完便将连枝儿给扯下了马车,连枝儿才勉强站稳,却见城墙上忽然被照的恍若白昼,而为首一个俊美的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眼中再没有了半点的醉意。
连枝儿急道,“快走。”
阿曾见周围已经有无数的人扑了过来,情急之下只知道自己绝不能暴露。便一下子将马车上的马拽了出来,熟稔的上马之后,冲着城中便疾驰而去。
北凉人骑马的工夫最是了得的,即便数十人去围堵,却还是让阿曾给跑了。
阮禄却慢慢的走向连枝儿,好似根本不在乎阿曾有没有抓到。
他的目光阴沉,声音中亦是担着无尽的寒意,“跟我回去。”
“放过施染罢。求你了。”连枝儿声音都在颤抖着,“我只是想要放他出城,我没有想过要离开你和阿空。”
阮禄并未说什么,只是伸手便拽连枝儿的胳膊。
施染也拽着连枝儿的另一只胳膊,两个人都用了十分的力气,几乎要将连枝儿从中扯断似的。
终于阮禄所有的好脾气都被耗尽了,却见他冷冷的一笑,对施染道,“若是不想她给你陪葬,你只管拉着她。”
听到这话,他果然放了手。
连枝儿被阮禄拖拽着往前走了几步,却听见阮禄阴寒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施染竟逃狱,即刻诛杀。”
这些禁军都是他的属下,他的话比圣旨好管用,果然已经有人奔着施染而去了,似乎想要将他就地正法了。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却见一行士兵从京中的街道上奔驰而来,而为首的马车上,缓缓的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是长公主来了。
在这京中,各处都有长公主的探子,任何风吹草动的她都能知道,而她听闻阮禄深夜带兵来了城门,便料想会有事情发生,便怀疑与施染有关。
她并不希望施染被诛杀,甚至不满阮禄的栽赃陷害,如今朝中的人,她倒是十分钦佩施染,即便当初施染拒绝了婚事,她依旧希望他能娶了她的女儿。
众人见了长公主都跪地磕头。
阮禄的脸色却更难看可,似乎十分不满为何自己的母亲会横插一脚进来。
“母亲,这里有逃犯。儿子已经捉拿住了,还请母亲回去。”阮禄生怕生出什么意外来,“施染已经认罪,明日签字画押的罪状书便会呈给太后娘娘。”
长公主也未曾想到阮禄会动手这样的快,如今她倒不能说什么了,一时间竟没有了退路。
而连枝儿见状,却一把跪在了地上,“请长公主殿下救救施染,他是被冤枉的,而且他已经答应要阮姑娘为妻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是吗?”长公主看向一言不发的施染,带着几分的探究。
而他慢慢的看向了连枝儿,却见她一双眸子里满是恳求。
是生是死,全凭借着他这一句话了。
他原本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却在此时只想着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是,我娶阮姑娘为妻。还请长公主殿下答应。”他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轻云淡。
“看来一切都是个误会了。”长公主笑着,眉眼间藏着的皱纹都出来了,“阮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蒙受冤枉,明日我亲自进宫去跟太后娘娘求情,来还他的清名。”
连枝儿清楚的感觉到阮禄的指尖一阵冰冷,却听他咬牙切齿的,“是啊,都是误会。”
长公主看着施染,越发的喜欢起来,心中也知自己为了女儿选了贵婿,但瞧着施染和连枝儿的关系非同一般,但当着众人的面哪里敢问出来。
“既然施府的都被抄收家产了,你以后便入赘长公主府罢,等以后有了府邸,再搬过去也不迟。”长公主又生怕施染会反悔一般,“明日我便让媒婆选良日,你们尽快成婚。”
连枝儿看着施染,而他亦是看着她,最后他还是慢慢的跪在了地上,明明是那样天外的人物,却承受着异样的屈辱。
“是。”
长公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目光又落在了连枝儿和阮禄的身上,“既是怄气也有个时候,既然你妹妹要成婚,你们也一并的搬回府邸来。”
阮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还是答应了下来,“是。”
连枝儿如坠梦中,竟觉得一切都十分的荒谬,好似一切都不受控制了。
果然第二日长公主便进宫禀明了太后,只说施染是被栽赃陷害的。
太后也知道施染是个能匡扶帝业的人才,自己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只得在小皇帝的身边留几个能用的人才是。
况且当初她也明白施染不过是给他的父亲背罪而已,她不过是为了成全他的孝心。
她也赶紧给施染洗刷了冤屈,然后为了补偿施染,又亲自将长公主的嫡女赐给了他。
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而坊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施染和傅云凰原本神仙眷侣,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被硬生生的拆开,全去填补了长公主的坑。
更可笑的是,施染那样的人物,竟要去做上门女婿。那对怨侣一见面,啧啧啧……
这其中的故事,编出几百个话本子都不够。
然而长公主却比谁都急,只买通了宫中的钦天监,只说三日后便是极好的日子。
连枝儿也回到了府邸,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三日的工夫,府邸披红挂彩的,竟比阮禄娶亲时候还要热闹。
这日连枝儿正瞧着丫鬟们往树上挂着彩纸,却见傅云凰走了过来,然后又将众人给打发了走了,冰冷的眸子利刃似的盯着连枝儿。
“都是你做的好事,如今咱们倒真的成了一家子了。”她那样美艳的一个人,此时因为气急,脸上竟显得有些扭曲了。
连枝儿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满意什么了我?这件事难道没有世子妃的错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要一心要杀施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