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魏县郊外的一个巨大的山洞里,挨挨挤挤地竟然容纳了一百多号人,男女老少都有。有人在架锅烧柴,锅里煮的终于不再是野菜草根,而是白花花的米粒。妇人们把煮好的米粥装在残破的碗里,先分发给老人们。孩子们垂涎欲滴地看着,却只乖乖地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等。
许知义几人在山洞的一个角落里,围着一位少妇在小声说着。
“许二哥,我们明天真的还要按计划劫粮起义吗?”牛二焦急道。
年长的瘦高个李山啐了他一口,“那人给了你一件狐袍子,就把你给收买了?!”
牛二急了,指着他手里的碗道:“那你还吃了用人家的钱买的米呢!做人就能这么恩将仇报?!”
李山也涨红了脸,喝进嘴里的那口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许知义开声打断了那两人,“都别吵了。听听大嫂怎么说。”
那少妇坐在石头上,膝盖上放着梁毓那件狐毛披风,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柔软的毛领,低头在沉思。听到许知义的问话,抬起头来,娴静的眉眼露出决然的神色,缓缓道:“咱们这些人,老的老弱的弱,像你们这样得用的,不过四五十人。你们今日去踩点也看到了,若是真的去劫粮,能有几分把握?”
她站起把披风交给许知义,目光看向洞外悠远的天空,坚定地道:“你把这狐袍卖了,多筹些钱买粮。把他的荷包给我,我明日去见见这位大人。”
那几个人却急了,七嘴八舌地争着说了起来。
“大嫂,这是给你留着暖身子的!”
“您打算把大哥的证据呈上去?”
“不行!您怀着许县令的骨肉,不能冒险!”
少妇抬了抬手,等他们都闭嘴,才道:“明忠当初给我这些账册文书,就是让我找机会为他伸冤的。他也绝不希望你们铤而走险踏上绝路。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要试一试。”
许知义沉默片刻,道:“大嫂,您相信他?”
少妇微笑道:“你相信他吗?”
许知义嘴唇翕动几次,想说相信,又想起自己兄长被湖州府从上到下一路陷害,直至如今深陷牢狱想说不信,脑中又出现那清贵温润的身影,一言一行中带出凛然的正气。那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少妇看他犹豫,又道:“阿义,你是怕他拿钱财做缓兵之计,又或是怕他进了湖州府跟那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
“……他应该不会。”
“为何不会?”少妇见许知义答不上来,继续道,“因为他若是知道咱们的计划,根本不必用什么缓兵之计,直接把你们砍了就是若是他与那些贪官沆瀣一气,又怎会出手阔绰地给你们几十两银子?要知道,打发个贫民叫花子,几个铜板就够了。”
许知义涨红了脸,“咱们不是叫花子!”
她笑着叹了口气,“我是说,这样的人,咱们不应该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