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妍瑷领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破了曹家朱门。一进府堂大厅,便见那曹常德拄杖前行,含笑相迎。
“领相夫人到访,老朽老朽不胜荣光。老朽给夫人问问安了!”
妍瑷见那曹常德在左右仆人搀扶下,正欲屈膝礼拜。这领相夫人却也不自谦惜老,她只径直行至上席坐定,而后浅浅笑道:
“小女子多年未见曹老太爷,不想曹公还是旧时模样,这气色也好,这腿脚也好,这为奴为仆见人便磕头的规矩竟也一点没忘,不知道的,还只当曹老太爷是宫里那绝子绝孙的宦官们一手调教的呢!”
曹常德听着妍瑷存心言语羞辱,却也不敢动怒,他只跪在堂中,抬眼扫视身旁一众持剑披甲之士,而后又看那多日未见之成兴孙儿一眼,这老货终究只得沉沉一叹,哀然回道:
“夫人说笑了!夫人如今是朝廷新贵,老朽自当以大礼相迎,还望夫人大人大量,宽宥宽宥老朽一家先前失礼不敬之罪!”
“失礼不敬?什么失礼不敬?”
妍瑷听得曹常德言语服软,她只淡淡一笑,悠悠答道:
“咱们林曹两家世代交好,我竟不知曹公当日有哪里对我林家失礼不敬的地方!也恰是当日曹老太爷对我林家处处帮扶处处助益,因而今日小女子一朝得幸了,便想着给老太爷您送呈谢礼,就当是礼尚往来,以德报怨!曹公,您可万万不能嫌弃!”
妍瑷说及此,立时眼色示意,便见有两三婆子领着那纯青跟春娘进得堂来。
“你们这些蠢材,怎地还让老太爷跪着,且好生扶他起来,让他瞧瞧他那亲孙儿在外头给他找的两个好孙媳妇!”
妍瑷一面说着,一面亲自近前将那曹常德扶至正席坐定,而后,她又指着眼前那一双有心叫人涂脂抹粉的艳丽女子,切切笑道:
“您看看,这一个,是春秋府熏风阁里的头牌,名唤纯青这一个,是如今咱们京里最有名的桃花仙,命唤春娘。您瞧瞧,跟府上孙少爷站在一处,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妍瑷说及此,又顺势命人取来三块素白锦帕,给那曹成兴纯青春娘三人戴上,她道:
“来来来,曹老太爷端坐上席,我这大媒人侍候一边,且让曹公子跟两位新姨娘拜过天地祖宗,就算是礼成了!”
曹常德在众人跟前受此奇耻大辱,不觉浑身颤抖,心内更是五脏俱焚,奈何迫于妍瑷今时今日之赫赫威势,这曹家祖孙只得默然听命,此刻,其二人一个头戴白布,跪拜高堂,一个瘫坐上席,携耻受礼,诚一派酸楚可悲情状!
好一会儿,待那曹成兴纯青春娘三人行礼过罢,妍瑷意犹未尽,又命一干力士肩扛一红绸遮掩之偌大贺礼入得堂来。待其随手一掀,只见那红绸底下竟显现出一方纹绣精细之深色棺椁。旋即,在众人窃喜嘲讽声中,这领相夫人又含讽说道:
“这寿材俗名棺材,百姓们爱其为升官发财之义!我想着,曹老太爷平生夙愿便是你曹家满门加官晋爵,金银满箱,小女子索性趁着曹府今日纳妾之喜,送呈如斯吉礼,只愿你曹家一门富贵荣耀,升官发财!曹老太爷,您瞧着,可好?”
妍瑷如斯说罢,不住目转神飞,洋洋得意。待其又欲开口嘲弄那曹成兴之时,忽而有曹府内眷哭喊着入门回话:
“不好了,不好了!他们闯到后头给夫人灌了药汤,如今如今,夫人连着孩子,都都去了!”
曹成兴先前受尽屈辱,却只得忍气吞声,此刻听得这仆妇来报,一时更觉天昏地暗,肝肠寸断!好一阵,他先看过妍瑷一眼,只见这林家大小姐这会子眉眼阴损,尽是畅快得意情状他又回头看看座上祖父,只见那曹常德早已四体僵直,眼眸呆滞,竟悄然断了气息。
“爷爷?爷爷!”
曹成兴一声哭嚎作罢,终究悲愤俱来,此刻,只见他颤着身子指着妍瑷高声骂道:
“林妍瑷!你个毒妇!你个恶婆娘!你要杀要剐,只管冲我来!你如何这般心狠手辣,要逼死我一家老小!”
听那曹成兴终究情难自已,脱口斥骂,奈何这满心恨毒满眼仇怨的林家大小姐却只淡淡一笑,冷冷回道:
“心狠手辣?逼死你一家老小?当日你曹家又何曾不心狠手辣,要逼死我林家满门?如今,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曹公子啊曹公子,你怎地忘了?这会子,已然是改天换地,江山易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