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芳有些心不在焉地往武英殿走着,反复地想着万贵妃吩咐的事,眉头皱成一团。此时同样眉头皱成一团的,还有高高在上的帝王秦见濬。 江南自古富庶,尤其是江浙一带更是最人杰地灵之处,可是今年江南那边传来的消息可都让皇帝不得不忧心忡忡,单单盐这一块就有不小的缺口,虽然说是江南近年天灾频繁,但也不至于差到这个程度,何况转眼又要到夏季的汛期,防洪诸事还没有安排妥当,只怕又要耽误后面的秋收……秦见濬丢下手中的奏章疲惫地揉揉眉心对着怀恩唤道:“怀恩,太子现在哪里?”怀恩看看时辰回话:“今儿个太子殿下早前来请安时说要去东刘先生府上讨教学问,这时候该是要回来了。”秦见濬听了微微点头吩咐着:“让太子回来直接来见朕。”“是,陛下!”怀恩应着招来一个司礼监的小太监候着,告退往外面去吩咐人往宫门去迎太子。 此时侍候皇帝的名叫章闵,也是安分侍候在皇帝身边多年了,极善察言观色,瞧着秦见濬似有不适,赶忙上前替秦见濬轻轻按摩着太阳穴,让秦见濬舒缓不少随口夸着:“你小子手艺不错!”“谢陛下夸奖,奴才看着陛下似乎疲惫的样子,能为陛下尽心分忧是奴才的福气!”章闵得了秦见濬夸赞心里松了口,又知秦见濬对于身边侍候的人素来都是好脾气,想着某人的命令咽了下口水小心说:“陛下,虽然国事重要但是您也要保重龙体不是?太子殿下和四殿下都是有大才的又孝顺陛下,陛下也该让自己松快一些,若是累着了,不说各位娘娘和殿下们担忧着陛下,就是奴才们也心疼陛下啊!”秦见濬看似没有对章闵的僭越有丝毫怪罪,只是随意地摆摆手说着:“无妨,不过是为浙江的事一时烦恼,难得你们都是对朕有心的。”章闵小心地瞄着秦见濬的神色,犹豫再三还是咬着牙说:“奴才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偶尔听过朝中大人们私下议论现在浙江按察使杨继宗大人的事……”“哦?什么事?”秦见濬眼睛微微眯着一道小缝,似乎还是闭目养神,却无人看到那一丝锋芒。“奴才哪能听到什么大事,不过就是私下说杨继宗大人对于浙江治内的事总是不怎么上心,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不论可大可小的事儿,随便塞点小钱就打发过去之类的……” 秦见濬听到这时缓缓坐起身子,精亮的眼睛看向章闵带着玩味的笑意,看得章闵有点心底发毛。“哦?杨继宗?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可就是那个传说天下唯一最不爱钱的杨继宗吗?”秦见濬说得很慢却像一把钝刀生生刮着章闵的心,在秦见濬吐出最后一个字时吓得章闵赶忙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是奴才失言,陛下圣明尽知天下事,想必这些传言都是私下的诽谤,是奴才误听谣传污了陛下圣听,求陛下恕罪!”怀恩再进来时正好看到这画面心内有点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功夫就在请罪了,这个章闵素来都是老实又机灵的才敢放在武英殿做事,难道是做了什么错事?怀恩不去看跪在地上磕头连连的章闵而是向秦见濬回话:“启禀陛下,奴才已经安排了人往刘大人府上去迎太子,应该很快就会来了。”秦见濬又恢复了疲惫慵懒的样子靠坐在椅背上懒懒地挥手:“好了,朕知道了,章闵你下去吧!”章闵哪敢耽搁,赶忙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狼狈至极。章闵回到屋里觉得整个背心都湿透了,帝王的威严哪里能够试探利用,他赶忙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又匆匆揣着信出去了。 秦祐桓原本快要到宫门了,看到怀恩派人匆匆忙忙来找自己说是皇帝急招,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即便镇定地吩咐了人去给太后和皇后回话请安又安排好了手下的一些事,内心还是有点担忧的,顾不得休息又往武英殿赶去,只是看到秦见濬神色如常地批阅奏章才放下心来,上前请安道:“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急招有何旨意?” 秦见濬抬头看向书案对面的太子秦祐桓,他与自己容貌并不算太相像,他长得偏向南方人的俊朗温润并没有秦家历代帝王的粗犷圆阔的面容,但是他沉稳内敛尊贵无双的气质的确是万中无一的帝王气度,只是自己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偏爱的,秦见濬更偏爱与自己极度相似的秦祐杬。半晌没有听到秦见濬应声,秦祐桓心里反倒宁静下来,恭敬端正地行礼,脊背挺得笔直更显气质绝尘无双,秦见濬看着这样的太子终究还是稳回了心神唤道:“桓儿过来陪父皇坐一会。”“是!”少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稳健无比尊贵,仿佛正在踏上至高无上的那个位子。屋内只有父子二人,没有人听到他们谈了什么,只是不久便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陛下要严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