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赫眉锋便是一紧,他在巴盖乌的目光中再未寻到一丝一毫其他的意味……
疑惑之下,他一言未发,同帐内众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了穆松。
……
蒲类王,穆松。
此时面容上,与平日里并无二般模样。
那雄壮的身姿,分脚而立,稳如山。
一双虎目,缓缓的扫视着帐内诸人,沉似海。
就像是一只雄踞在山岗的猛虎,正在巡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待帐内众人不明所以的唏嘘暗叹声渐渐小了下去,他这才冲巴盖乌点头示意。
身子只微微一动。
巴盖乌就险险一个趔趄栽倒,他面色惨白,身子已是虚弱至极。
他与王庭金吾卫巴特尔抄近路,一个昼夜,纵马疾行三百里。
人尚且咬牙能忍,但是经历战阵之后战马,体力消耗太大,已然是支撑不住长途奔袭。他们二人路途中将歇了个把时辰,即便如此巴特尔的战马最终还是喷血倒毙,活活累死了。
如若不是礼队里先期折返蒲类报信的敢达,最终还是违令回转,找回了他们二人……
他与巴特尔能不能活着回到蒲类,还尚未可知。
刚刚驻马之际,巴特尔这个雄浑如狮子般的金吾卫,也终于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此刻,巴盖乌唯有咬牙坚持着,等着向穆松回复这紧急的军情。
仅仅是如此这般的站立帐中,他已然是用尽了周身仅剩的气力。
他苦苦支撑着,不能倒下。
他不能倒在金帐之中,倒在头人们面前。
因为他是浦类王穆松的儿子,草原第一勇士巴盖乌!
……
巴盖乌嘶哑着嗓音,“阿爸!吉萨人……来了。姑师王昆都尔,投向了吉萨人……在姑师王庭,我们与他们接了战……”
金帐内顿时一片死寂!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震惊到不能自己。
二王子巴盖乌……率着礼队去迎接高昌国的阿依夏公主……
怎地变成与吉萨人接了战!
吉萨人……
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们不在阿尔泰山区那苦寒之地猫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接战?!!!
任谁人,也一时间脑筋转不过弯儿来。
众头人一个个听得晕头转向,均以为莫不是自己昨夜酒灌的太多,听岔了?
侍从端水上前递给巴盖乌,他却抬手挡了回去。
此间刻不容缓,稍停片刻就有莫大风险,不管不顾的,他只哑着嗓子,竭尽全力的将发生过往说了下去……
……
巴盖乌踏入姑师牧原,压根就没有见到阿依夏公主随嫁车马的痕迹。
颠不停四下觅踪查探之下,发觉阿依夏公主竟是被姑师人给劫了去!
待得巴盖乌率礼队赶去姑师王庭……等待他们的除了姑师人,竟然还有吉萨大军!
便就是一场血战。
……
苏赫觉察出巴盖乌的身子在不住颤抖着,看似已经快要站立不稳,便凑上前去,牢牢的把住巴盖乌的肩头……他只一靠近,一股浓稠的血腥之气,顿时扑鼻而来。
苏赫暗叫不好,随即便感觉到二哥那原本高大雄壮的身躯已经近似瘫软在自己怀里。
他望向穆松,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巴盖乌此刻已到了强弩之末。
在穆松默不作声的首肯之下,苏赫这才借势将二哥放到在矮塌之上。
……
巴盖乌接续着艰难的述说完,已是力竭。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
迎嫁的礼队,除却敢达的百人队,只余巴盖乌与巴特尔两骑……
何其惨烈!
吉萨人,终究还是来了。
时隔这么些年,阿勒泰山下的吉萨部落卷土重来……
金帐内的所有人,呼吸都变得无比粗重。
头人们的脸色,一个个由宿醉后的铁青,转为煞白。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亲临过二十四年前吉萨十万铁骑进犯北麓牧原的那场血战。
那绝非惨烈一词可以形容。
那是一场浩劫!
战后,大片草场之上的血腥之气,经年都不曾消弭。
如果说此时的牧原,为何如此的兴盛繁茂……
只需看看那黝黑肥沃的泥土之下,埋着多少支离破碎的白骨也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