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截杀两个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他原本不想带这一队陌刀营的悍卒,大管事严青山为以防万一,却一定要他带上。
拜火教,确实是他寻来的。
他做事便一贯是如此周全,否则他也成不了严府的外务管事。
嫁祸之心或许有之,却也谈不上,按照他的谋划,以拜火教的名义杀此二人,那自然是不显山不显水,再合适不过。
况且,他对沈宜修此人颇为赏识,大有引为严府所用的意图在里面。毕竟,江湖势力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还是方便的多。而且,此类事务这两年在严府愈发的多了些……
他未料到,这万无一失的谋划之下,辅政王萧仲康派出的人一个尚未碰到,却竟然引出了边军!
白方朔的骑军!
白方朔此獠,真正好胆!
他已经专门为此事前去北地帅府摆明了身份。
这位征西大将军难道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严公作对?!
李管事不由得心中气极。
他的脑子却无比的清晰。
他是办大事的人。
办大事者,尤其需要关键时刻的冷静。
所以他知道,此刻他要做的,就是逃!
他得活着回去。
只要能回得去,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白方朔脑袋搬家!想要做那两姓家奴,投到辅政王那一边?!简直白日做梦!
所以他再也不看场面上一眼,灰袍撩起,转身就走。
却自倒地的黑衣人中,一咕噜翻起一位来。
此人周身都是血迹,蒙面的黑布间,一双眼睛却是滴溜溜的格外灵动。
“李管事,快走!”他抖了抖手中的长剑,“今日这血海深仇,只能由李管事替弟兄们报了!”
“好小子!”李管事凝神望去,是一位身形精悍的陌刀营青壮。
他深深的冲此人点了点头,“待来日……”
那人未等李管事把话说完,就焦急的摆了摆手,“快走!再晚些怕就走不脱了!我来掩护你……”
李管事有心问一问这名陌刀营的勇士姓甚名谁,然而此间已非久留之地,他只应一声,“好!”
提气,纵身,他就头也不回的向官道旁侧一眼望不透的密林间飞跃而去。
……
李管事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
毕竟在严府掌管外务多年,他那一双眼睛格外犀利。
他忽然意识到,剑?!
他方才余光不经意的瞥过,那人手中好似是一把造型甚为奇特的剑。
没有剑锷、护手,也无剑柄。
就像一把尚未打造完工的剑胚,底端好像随便的缠了些皮布,就如此这般的握在手里。
陌刀营的陌刀卫怎么会使剑?
还是一把如此奇怪的剑?
心中狐疑间,他尚未来得及回头再看那人一眼……
一口气却无论如何都再也提不上来。
一低头,一截剑尖突兀的出现在自己胸前……
于是李管事的这一口气,提到一半便泄了。
自他耳边响起一声轻笑,“我想了想,还是不妥。弟兄们哪里能等那么久,血海深仇,当然是即刻就要报的。对不住了。”
“你是谁……”
那人扳住他的肩头,缓缓的自他身后抽出剑来,又在他的灰袍上来回擦干净血迹,这才扶着他坐到树下。
那人转至他的面前,拉下了面上的黑布,一咧嘴,露出一口上好的白牙,“本来懒得跟你说,怕你在黄泉路上惦记……记好了,我叫七夜,六天七夜的七夜。”
说完,他伸手抹上李管事的眼睑。
回身冲骑队中的苏赫看了两眼,几个腾挪起伏,七夜的身影便消逝在了密林之间。
……
苏赫与林静姿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各异,均不愿意说话。
林静姿被震惊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受命远赴北狄将苏赫带回京城这件事,居然能演化成这种局面,竟然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她忽然觉得,从前引以为傲的向导司舆图处掌图右使的身份,在这件事里,已然是渺小的可怜……
数个身形庞大无匹的暗影,好似那深海中游弋的怪兽一般,已经渐露身形。
她,却像是一只纤弱的青虾,只能在巨兽的齿缝间游走,尚不能抵挡住它们的一次呼吸。
这期间又夹杂着拜火教……
长老沈宜修,身残仅剩右臂左眼,依然能在一招间便剑挑十一名边骑!据林静姿所知,拜火教南道,尚有右护法慕容厉坐镇,更不用说已经重出江湖的左护法,那令武林正道谈及色变的大魔头轩辕破。
严府派出了一名外务管事!更带领着京畿神武右军陌刀营的一名校尉和十数名骁勇。且不论严氏一族在朝野滔天的势力,京畿六军的统领大将军金守武,难道也已经渉入此事之中?
她环顾周遭的北地边骑,白方朔为何会派出骑军暗中护卫?他在这件事中到底嗅到了些什么?
辅政王到底有没有派人来接应?如果有,他的人究竟身在何处,是不是始终在暗地里静观此事的变故?
舆图处的掌图左使,许如云此刻已经到了哪里?他又在前方安置下了多少暗桩?
……
林静姿独自于马背上,眉峰紧锁。
这般重负,将她心头压的沉甸甸的。
无意间瞥过苏赫,却发现他的愁容却比她更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