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
静贤师太方才稍有平静。
“不成想……终究是修行不够,还是失态了……”静贤师太抹去眼角的泪痕长叹道,“师弟莫要嗔怪,这三拜,非是拜你,实在礼拜的乃是师尊。”
苏赫依旧尚未从慌乱中清醒过来……木然于榻上,不知所措。
拜师尊?
“你问我,淤积于你经脉之中的到底为何物……”静贤师太自地上起身,于塌前亲手将苏赫身上的中衣拨至腰腹间,露出他那瘦削的胸腹脊梁,“那……便是师尊修习的福德果报,穷尽师尊这一世修行的金意禅性……早已尽数灌注在你体内。”
苏赫闻听,只惊得目瞪口呆,“……”他唇口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嗓喉干涩,心潮汹涌,半晌他才能开口道,“师尊是什么时候……我完全都不知道的……”
静贤盘膝在他的身后,缓声道,“你时常去小兰坨寺见师尊,会在寺里过夜的?”
苏赫重重的点点头,“会的,每次都舍不得离开师尊,总会小住几日……”
“那便是了,在师尊那里,你是不是每次都睡的很好。”
苏赫被静贤问得一愣,然而思绪却已回到过往时分……
无声的,两行清流自他的眼眶里满溢而出,再也无从阻挡。
他不禁沧然泪下。
那便是了……
那几年间,凡要在哈尔密王城停留,苏赫便只会住在小兰坨寺里。
圣僧从不与他说法。
却好似慈父一般,只是默默的安顿他吃好住下。
在黑风寨,苏赫手头的琐事繁多,也唯有在师尊那里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若有闲暇,他便随在师尊旁侧,就好似很多年前圣僧牵引着他的手游历天下一样……陪着师尊做早课,清扫寺院……有信善与圣僧谈经说法,他便侍奉左右,端茶倒水……更多的便是与师尊闲坐于庭院中,看鸽鹞翻飞,望漫天云霞。
每次去师尊那里也不过三两日,但次次他都睡的极好,似婴儿般安详。
他以为那是因为在师尊这里,寺院恬静,佛音渺渺,便一切皆可放下……
他也奇怪为何每次离去,在马背上回望寺门前负手相送的师尊,总觉得他又似苍老了几分……
此刻苏赫顿时明了!
原来师尊早以将他今生的修为,尽数灌注给了自己……在自身经脉中,始终淤积不散的,原来竟然就是师尊今生的无量修为!
他此时再也无法自持。
哽咽间,泪如泉涌,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师尊是不是正是因为修为尽散于他,生机渐消,自忖终究无法自保,方于火海中坐化……
他内心一时间惊涛拍岸,神情鼓荡之际……
没有意外。
那羊角癫,再次不期而至。
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有抽搐着倒下。
两只蕴含无边热力的手掌,一左一右便撑在了他的腰眼两侧,静贤师太那雄宏的内息轰然涌入他的经脉之中,梳理引导着其间淤积不散的精纯髓质,温养着他的肌体。
不知过了多久,苏赫的抽动,逐渐的平息下来。
他如同置身于九玄天外,兜率宫的丹鼎之中……
甚至他体内也近似燃起无边业火,将他周身都烧得通红。
这一瞬,那淤积经脉间好似粘稠的金汁,复又缓缓的涌动起来。
“入定。”静贤轻喝一声,双掌却如疾风骤雨般,在他的脊背间不停的拍打,“诵经。”
苏赫神识清明,不敢稍有怠慢,心念间那一部金刚经,逐字诵起……
这一诵,与往日截然不同。
那一句句经文,在他脑海中像是在漆黑的夜色里逐一点亮的灯烛一般,泛起火中赤金般的华光溢彩。
晃了他的眼,令他痴迷,他不由自主的追逐而去……
每一句,每个字,都有着比以往更深邃的解读。他在这金光灿灿的漫天经文中,迷离其间,喜不自禁。
却闻听到从遥远的天际间,飘来一声令人心静神宁的话语,仿佛是那么远,又像是回响在他的耳边……
“诸相非相,万法皆空……名为法,非法……随它来,亦随它去,莫持执念。”
苏赫当即便痴了去……
左右劲道使然,苏赫自榻上身躯转动之际便已是面向静贤师太而坐。
一掌在其胸,一掌在其腹……
静贤师太那瘦小的身躯四周,顿时泛起白气蒸腾。
苏赫须发皆湿,浑身大汗涔涔。
转瞬便又被烘烤得汗迹全无,只是剧烈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