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哈因好似噎了一口酒,顿时便涨红了脸,“这算的就不对,何止十万可战之兵……这一战,我军没有什么损伤,左贤王降兵便有十万骑!”
韩康颇有耐心的说道,“算上降卒,即便大汗如今手握十五万兵马,敢问诸位,这些兵马皆可战否?左贤王部能有一半真心归降否?左贤王部新降之际,难免会有那反复之人、蛇鼠两端观望之人,穆哈因将军放心将麾下的北狄铁骑尽数带走?”
他转头望向巴盖乌,“所以十万可战之兵,已是韩某宽慰诸位的上算之数……”
巴盖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如此看来,打平议和便是上上之策了。”
“议和?!果不出韩某所料!看来大汗原本就是准备连横漠南王庭,约其一同举兵南下。”
巴盖乌看了看祖天雄,他们均未料到,如此轻易的就被韩康识破了原本就订好的方略。
两人不约而同的端起酒碗……
却听韩康长叹一声,“大汗谬矣!”
他开口便话锋一转,“据韩某所知,大汗起兵至今,未尝一败!兵锋所指,这片大漠草原之上至今未有可挡大汗锋芒之敌。”他的语速不由得加快,“韩某敢问大汗,这天下可真有常胜之军,不败之将?!”
不待巴盖乌回应,他便快语言道,“所以韩某会有如此两问。如若按韩某所谋,漠南王庭一定要打!这一战,胜则罢了,反倒是一战而败……实在方为上佳!”
“不求胜,反倒求败?!真是一派胡言!”穆哈因大声喝道。
巴盖乌却眯起双眼,极为认真的思索韩康所言……他不由得问道,“败为上佳?这……”
“如若此役战败,大汗将如何应对?”
巴盖乌想也未想便张口回道,“自然是收拢残军,在此处严加防守。重整左贤王降部,调集留守在北狄的军马翻越阿勒泰山,择机再战!”
“何时战?!”韩康紧声问道。
“无论何时。只要兵马聚齐,立刻东进再战漠南王庭!”巴盖乌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答道。
韩康那有如鹰视的双眼,深深的望着巴盖乌……他缓缓起身,端起酒碗,不吝美誉之词的说道,“实在千载难逢的雄主!这一碗,韩康敬大汗!”
巴盖乌依旧眉头紧皱,他搞不清韩康此言的深意。
木然的与韩康对饮一碗酒,巴盖乌想要细问,却听韩康朗声道,“南下……何其难!大夏虽然朝纲崩坏多年,实力却依旧太过强大!如若没有一支真正的可战之师,欲染指大夏无异于痴人说梦。如此,漠南王庭便是大汗的一块磨刀石。只有一败再败,学会如何败,识得败而不馁,败而不萎,方才是百战强军。”
“大汗麾下皆是草原骑军,骑军与步军最大的不同,也是草原骑军最大的诟病,便是打不得逆风局。顺风顺水,一马平川,骑军往来如风真可谓天下无敌。然则一伺战局胶着,久攻不克,鏖战之下骑军的颓势便开始凸显。这正是因为草原骑军韧劲不够……所以!”韩康将酒碗重重的顿在桌案上,“这就是韩某所谋,败为上佳的真意!”
……
此一番酒后之言,可谓是掷地有声!
巴盖乌三人当即起身。
穆哈因治军多年,却只在吉萨一隅之地,韩康所言,他依旧有些疑惑,却觉得很有道理。
祖天雄原本即是大夏的上将军,这些道理都懂,却很难如韩康这一番言论,将个中要窍解释的如此透彻。
巴盖乌则顿觉眼前云开雾散,霍然开朗!
双手端起酒碗,奉至韩康面前,他再诚挚不过的冲韩康伏低身段,“韩先生!请为我北狄国师!”
韩康却将酒碗轻轻压至桌案之上,“大汗实在高看韩某了……天下大德名士何其多哉,文山量小而猖,如若充任北狄国师,只能为天下笑耳。”他压下酒碗,却扶起巴盖乌的双手,诚言道,“我之所学颇为偏激,识人常以恶度之,所谋亦是剑走偏锋,非治国之材。然则大汗以国士待我……文山无以为报,谋士一职文山可任,必将肝脑涂地为大汗谋!”
祖天雄朗声大笑,添满四碗酒,端起酒碗笑道,“贺喜大汗,得文山襄助!”又与韩康道,“今日你我酒逢知己,不醉不归!”
巴盖乌内心之喜难以言表,他怎么也未料到,居然在这左贤王处挖到如此珍宝!
他几乎收拢不住脸上的笑意,“韩先生,尚有南下一问,愿闻先生高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