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域入了宫内,他第一件事并不是舟马劳顿后将自己清洗一番,好好睡上一觉,而是又在甘露殿中忙碌开来。
在竹简之上写写画画还没有一炷香时间,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侍卫的通禀之声,说是太后来了,微微蹙眉心中思忖片刻后,方朝甘泉宫大门走去。
“母后。”见到来人,燕蓦笑的璀璨,恭敬俯下跪拜在太后跟前。
“蓦儿,你真的是蓦儿吗?”太后仍旧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她朝思夜想的孩儿就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她觉得非常不真实。
一双略带细纹的手抚上燕蓦的脸颊,她左看右看半晌,却发现了燕蓦脖颈之后那骇人的长条疤痕。
“这,这是怎么弄得!那齐王他……”太后说着,语气上略微带上了哭腔,眼眸中星星点珠光在眼角处闪烁。
燕蓦含笑却不动声色将太后的手握住,声音想放软些却总觉僵硬,于是刻意压低声线,打断了太后接下来的言语:“孩儿无碍,倒是母后近日在宫中怕是不曾安宁了。”
“自从开战以来,南越就一直明里暗里使着计策,如若没有母后,这羌国怕是要落败无疑了。”
太后一听,也是变了脸色:“如今羌国确实是在生死威关之际了,蓦儿你如今回来的时候倒是正好,只是那齐王怎得突然如此好心?”
“以母后的才智难不成想不明白?”燕蓦顿了一顿,眼弯如月,长睫盖住了眸中蕴含的阴鹜,“他放孩儿回来,是想让我们先行同南越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母后此番来的正巧,我正想告知您一事。”燕蓦咧嘴,虎牙自然而然从唇沿露出。
“你是对此有了何对策?”太后双眸一亮。
“孩儿决定同南越结盟。”燕蓦抬眸对上太后的,意蕴沉重的话,从他口中说得直白而轻飘飘的。
太后被惊得愣了神,无言半晌后,她一句话未说转身挪步坐到了一旁的楠木椅上:“蓦儿,你应当知晓哀家最痛恨的地方在何处,哀家只当你这是同哀家说了一个玩笑话。”
“嗯,孩儿确实知晓,可孩儿并非是同母后开个玩笑。”燕蓦依旧眉头舒展,眼含笑意,温暖如拂面春风。可若是仔细看去,其眼底平静如无波海面,寂寥空阔,毫无半点感情波动。
“蓦儿!”燕蓦此话一出,太后胸腔的火气蹭蹭直冒到脑仁,她执起茶盏重重摔在桌面上,瓷杯为上好瓷釉质地,这一碰撞并未碎裂,可茶盏中的浓茶却是泼洒了一个干净,水渍在桌面锦布上圈圈荡开,“此番大事你可由不得性子!”
宫内的气氛凝结到冰点,一人无言,却怒火中烧,面凝如霜,一人亦无言,却眉语目笑,风轻云淡。
下人们也不敢一直支棱着耳朵听着两个主子对话,不过只言片语,也能够将来龙去脉估摸个大概,虽都是对燕蓦的话语感到诧异与愤懑,此刻却一句话都不敢吭不说,还被两人周遭散发的气场震慑的大气不敢喘。
二人对峙许久,见着燕蓦冰冷深邃的眼眸,太后终是深深叹了口气,她身子一软,摊回了椅上。
口中喃喃道:“那南越王向来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主儿,你如若提出,他定会狮子大开口一番,普通的金银珠宝岂能满足于他?定是要捧上我们西域的数座城池布防图才能同他平等交易,你这样行事真当是为了羌国?”
燕蓦不语,正欲转身重新回到桌案前,身后太后声音却提高几分:“蓦儿,我听说最近那齐王身边多了一名宠幸的嫔妃,齐王日日将其伴于身侧,而她同从前的离孃皇后面貌神似对吗?”
这话让燕蓦霎时间心间颤了颤,一直上挑的嘴角终是没了弧度,他顿足转身,眼中透出一抹危险之色,回复太后的语气仍是不咸不淡:“母后此话又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