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我也有点事要跟你说，广慈医院的皮耶尔医生告诉我，死者潘秀芹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和巡捕房在现场的初步判断差不多。这就意味着，潘秀芹邻居的话里有问题。”

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忽然挂上一抹微笑，悠悠地说道：“我虽早有预料，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如今有了这份尸检报告，再加上邻居的证词，便可以得知凶手在杀死潘秀芹后，并没有马上逃走，而是在死者家里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开。”

“胡先生，您说早有预料？”王大力愣了一下，“可我从未听您提起过呀！”

“我方才已经说了，证据不足，无法做出绝对的判断。”胡树人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小王，你吃饭了吗？”

“还没呢，胡先生。”王大力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太忙了，除了早上吃了碗馄饨，肚子里就再没别的东西啦。”

“那就在这里吃点罢，”胡树人说着，转头向刘牧原吩咐道，“牧原，去知会赵妈一声，让伊准备晚餐，多做些，小王也要留下一起。”

刘牧原应了一声，转身去找赵妈，胡树人便继续和王大力聊起了案件的进展。

过了一个多小时，晚餐准备好了。刘牧原招呼二人来到餐厅，桌上摆放着赵妈精心张罗的六菜一汤，其中就有胡树人最钟爱的红烧肉。眼看菜肴如此丰富，饥肠辘辘的王大力眼前一亮，口水险些流了出来。

二人分主客落座，胡树人见王大力迟迟不动筷，还望眼欲穿地看着自己，不由摇头而笑，温声招呼道：“小王，快吃罢，在我这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谢谢胡先生，那我就不客气了。”王大力感激地说道，随即抬起筷子便向那一大碗红烧肉伸了过去。

他往饭碗里放了几块肉，又夹起一颗用棉线划了口子的鸡蛋，正要大快朵颐，却忽然听到胡树人说：“小王，我现在告诉你，为何我能猜出潘秀芹的死亡时间是下午，并且凶手一定是深夜逃离的罢。”

王大力一听，急忙放下筷子，对胡树人道：“胡先生，您说罢。”

“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你碗里的那颗鸡蛋。”胡树人笑了笑。

听到这话，王大力立时一愣，低头看向碗里的鸡蛋，却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很是不解地问道：“胡先生，这和鸡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胡树人的嘴角噙着招牌的微笑，对王大力说：“我是上海人，我家的厨娘赵妈也是上海人，这你晓得罢？”

“晓得，当然晓得。”王大力点了点头，连声应道。

“那么，在你看来，我家的菜是不是上海本帮菜色呢？”胡树人又问。

“那肯定是咯，”王大力脸上挤满了笑，“谁人不知胡先生家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望族，吃的自然是最正宗的本帮菜哩！”

听到这句恭维，胡树人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反而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那我倒要问问你，同样是上海本地人，徐祥林夫妇家的红烧肉为何却是苏州做法？”

“苏州做法？”

王大力呆了一下，他回想了一会儿，突然一拍巴掌，从椅子站了起来，大声说道：“我明白了！胡先生，之前咱们在徐家的厨房里见到了一盘红烧肉，那红烧肉油亮发黑，没有汤汁，也没放鸡蛋，并不是咱们上海本地的做法！”

“不错。”胡树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最关键的是，是厨房水槽里那一盆泡在凉水中的熟鸡蛋，应当是潘秀芹准备用来做红烧肉的。但凶手并不了解上海红烧肉的做法，十有八九是因为他并非上海人。我想，一直到深夜离开，他可能都没弄明白那盆鸡蛋的真正用处哩！”

“确实是这么回事。”王大力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赶忙坐了回去，憨笑着说道，“对不起，胡先生，我太兴奋了。”

“这不怪你，能查到线索是好事，若换作我是你也会如此。”

胡树人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对王大力说：“今天就暂时这样罢，明天你带我去找那位可能见过凶嫌的拉三，我有话要问伊。”

“是，胡先生。”王大力点头应道。

蓦地想起了什么，胡树人又道：“对了，小王，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您说罢。”

“派人查一下在徐家周围打扫的清道夫，问问他们，是否见过一双擦得锃亮的旧皮鞋。”胡树人蹙着眉头，沉声说道。

王大力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将此事记在了簿子上。两人谈完正事，再次开饭，饿了一天的王大力终于能美美地吃上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