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被人查抄了府邸,还又遣送回了宫,被人严加看管起来。其中最着急的就是淑妃。 淑妃先是去探望碰壁,而后想去御书房质问太子,可想了想终于改了道去了皇帝那里。 她进去时皇帝正在喝药。 到门口还肃着一张脸的淑妃见了皇帝霎时间梨花带雨,倒在皇帝腿边嘤嘤哭诉:“陛下,陛下,可要为睿儿做主啊!” 这些年皇帝见过她这副模样不少次,想来又是睿儿惹了什么大事。 于是他先将美人扶起,轻轻拍哄着:“淑妃怎了?睿儿又犯了什么事?” 淑妃一愣,而后泪珠滑落:“陛下,睿儿犯没犯事臣妾不晓得,可太子殿下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嗯?那你且说说。”没人会不心疼美人落泪。 “陛下!太子殿下让人把睿王府给查抄了,还将睿儿赶回了宫中,如今派人囚着!” “当真?”皇帝蹙眉,“太子缘何要这样做?” “臣妾不知啊,只想睿儿不过十三年纪,他又能犯下多大的错来呢?” 听了这话皇帝嗤笑:“淑妃是忘了那年他杀了人被太子关进天牢的事了?草菅人命不算大错,如何才算大错!” 淑妃哑然,又忙哭起来:“那时睿儿还小,可今时今日睿儿可不曾再做那样的事了,怎么又犯到太子,还将他囚了起来!” 皇帝这些年给章睿擦了不少屁股。心里头也是烦了。 他是喜欢淑妃,甚至将那累人的政事交托给太子后便常宿在淑媛宫。太子身子不好,英年早逝是必然之事,章睿指望不上,那就只能再生一个。 而如今,他打定主意要让淑妃再怀一个时,这章睿又害得淑妃伤心。 哭伤了身子谁来赔他儿子? “罢了,朕找太子来问问!” “父皇有何事要找儿臣问问?若是关于睿王的事,那儿臣正好也想与父皇报备。”太子从殿前走了过来。 皇帝眯了眯眼,如今太子出入他的寝宫都无人通报了么? 章晟笑了笑:“父皇想什么呢?福公公不是被您派去太医院了,哪里会守在这宫里?” 皇帝眼里阴沉更甚,“你倒是连福公公去哪都晓得。” “这可就冤枉了。父皇早早得离了朝政,将万事交托给儿臣,儿臣自然要好好掌握住着宫里的情况。” “哼——说罢,睿儿的事是怎的回事?” 章晟瞥了眼淑妃,也不避嫌:“章睿买卖官爵,贪污受贿。儿臣从睿王府查剿了千万两金银,如今已充归国库。” 皇帝呼吸一促:“买卖官爵?!谁给他的狗胆子敢买卖官爵!” 淑妃吓白了脸。 看得章晟颇觉这一家子十分好笑。 “大抵就是父皇与淑妃娘娘给的吧。” “太子……!”皇帝转头对他的不敬之言低喝了一声。 章晟:“所以我将睿王的王爵削了,没夺他皇子身份已是念及兄弟情分。便让他日后都留在这宫里,孝敬父皇吧。” 淑妃心一颤,“陛下,此事只太子一人口说无凭,我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晓得,他哪里有胆子去买卖官爵呢!” “你给朕闭嘴!”皇帝甩开她的身子,冷声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吗!” 淑妃摇摇欲坠。 章晟挑眉,原来他这位父皇也晓得后宫不得干政。 “睿王犯的是死罪,而本宫是他的兄长,在此事上已是包庇了他。淑妃还有何不满呢?” 淑妃哆嗦着嘴唇,气愤地瞪着他。 可惜太子只居高临下地看了眼她倒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笑了笑。 “这事朕知道了,你处理的不错。”皇帝也挑不出毛病来。 一来太子是为了大章,二来是章睿自己作孽,三来为了这兄弟之情没要了章睿性命就已是最好。囚在宫里有淑妃照看,他的日子也不会比之从前坏了多少。 皇帝自然欣然认可。 只他不知,连淑妃也不允许去看望章睿。 “听说这些日子西北频频传来捷报,我大章有望将北夷吞并?”皇帝轻叩了桌面,眼中的喜色不言而喻。 “是,安荣将军率二十万西北将士已打下了北夷的五座城池。” “好!”皇帝一拍桌子,“没想到苏海青那丫头当真承了苏烈的骨血,比之勇猛不输男儿啊!” “是。” “不过……朕还是要警醒你些。你已十三,该纳一位太子妃了。”皇帝神色莫测地瞧了他一眼。 章晟只笑:“儿臣只记得当初父皇所言,若苏烈将军同意将女儿嫁于儿臣,那父皇自当亲自赐婚。” “你竟还对苏海青念念不忘!可太子你莫忘了,她如今是安荣将军,是要为我大章打天下之人,怎可拘束于后院宫墙之中?” 章晟嗤笑一声,“那便是儿臣自己的事了。既然说完了睿王一事,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连个眼神也不给,径直走了出去。 皇帝气急,指着门口大骂逆子! 章晟在外间听了好笑。 章睿犯滔天大罪你不斥他逆子,反倒是自己不过想娶个女子,就让你这样叱骂。 章晟想,且看你还能活的了几年吧。 随意骂吧。 总归也无关痛痒。 “殿下,您这样恐是会激得淑妃娘娘……”小桂子颇担忧。 太子殿下这对睿王做的,无疑是将睿王彻底驱离了那个九五之位。 淑妃娘娘膝下仅有此一子,若是逼急了她,恐怕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来。 毕竟最毒妇人心。 “就怕她不出手。”章晟低沉地应了一句。 然后吩咐道:“小桂子,唐庄与纪轩鸣到哪儿了……” “那两位约莫再过两日就能到了。” “嗯。” …… 这日午后,安福前去给淑妃请安。 刚踏入淑媛宫,她便低声喊了一个宫人来问:“今日我父皇不在淑媛宫吗?” 宫人应:“陛下刚走了小半个时辰。” “是谁来了?”里头传来淑妃的声音。 安福迎了上去,“母妃,是我,安福来给您请安了。” 淑妃见是她,脸色不变,只让她坐下,又使眼色让贴身的丫鬟给她端茶。 “你这丫头,都多久没来瞧过母妃了?” 安福见此,心中微诧,今日她这位母妃怎瞧来这样亲切? 安福不是不念着娘亲的。 哪怕娘亲对她总是偏颇了太多。 当下自己也仰起笑来:“母妃说笑呢,我每次来您和父皇都还没起,我也只好避着些。想着今日晚些来,还真就没撞见父皇。” 淑妃叫她说的脸色颇有几分挂不住。 这安福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每次过来自己就与陛下被翻红浪么? 哪里有这样打趣自己母亲的? 淑妃笑了笑道:“安福有心了。” 安福不觉有错,又道:“见母妃气色红润,想必日子舒坦。那安福也是高兴的。” 淑妃叹了口气,“这日子哪里舒坦了呢?你二皇兄如今还被关在那‘冷宫’里呢。” “二皇兄许是识人不清,受了旁人诬害,才犯了大错。母妃也要保重身体。”安福劝道。 “唉罢了,来,喝些茶,这是江南那厢进贡来的花茶,味还不错。” “多谢母妃。” 安福抿了口茶,心里觉得今日的淑妃是当真的怪。 往日她来不赶她走就是不错了,今日竟然还有茶水。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这母妃竟然在这当口没有让她去求太子皇兄网开一面放了二皇兄? 心下诧异,与淑妃也聊不来两句。 没坐一会儿便走了。 安福领着昭春往回走。 只觉眼前恍惚,景色也变来换去—— 晃了晃头,她拉住昭春道:“昭春,本宫似有些不好了。” 昭春这才看向她的脸,脸色竟惨白一片,只两颊间红晕十足。 这俨然……是一副浪荡模样! “这……”昭春赶紧扶着她往回走。 “昭春,你是不是晓得本宫这是怎么了?”安福摇头晃脑地被她拉着走。 昭春对她低声道:“殿下,您约莫是中了药,快跟奴婢回殿,我招人去请太医!” 好在这宫中没有男儿,只要他们不往御天殿方向去,那定是无碍的。 这是公主这个模样,怕是有些严重! 昭春赶紧地走。 忽地,她后头蹿出几个人来! 手持棍棒,朝她后脑便击了过去! 昭春是会些武的,似有所觉,抬手挡了下,又扶着安福后退几步。 她大抵是知道这些人的来意了。 最让她觉得可怕的是,这些人恐怕是淑妃娘娘的人,虎毒还不食子,这淑妃娘娘的心究竟黑成了什么模样! “公主,您站稳,我去对付他们!”昭春赶紧迎了上去! 安福见她一人对上三五大汉,心中焦急,可她如今自己也不太好,腹中似有一团火在烧,只烫得她想低声浅吟出来。 她只十一岁,还不晓得这些腌臜,只觉得难受得紧。 昭春那头似是打完了,她欲抬眼看去,却忽然颈间一痛。 她眼前昏黑,倒了下去。 那三五大汉见人已到手,便也直接抬棍把昭春打昏,驾着人走了! 那厢太子还正在处理政事。 突然想到什么,便抬眸问小桂子:“小桂子,安福是不是说了今日要来寻我一道用膳?” 小桂子想了想,似确有此事。 不过他又笑笑:“都这个时辰了公主殿下还没来呢,许是练武练得忘了。我这便叫人去公主殿看看去。” 章晟嗯了声,忽觉也看不下去奏折了。 走到宫廊上吹了吹晚风。 脑子才醒了许多。 西北已经打到北夷的桓安城了,若再顺利攻下金戎与其后两城,西北军便直指北夷王城。 约莫还要一月吧。 章晟望着无月的那夜,似是空中浮出了他臆想的人儿,让他目不转睛的盯着。 想象着她长成了何等模样,会不会也有人对她殷勤奉承,暗中觊觎…… 等到又一阵风来,凉气从宽袖钻进内里,凉得他轻轻抖了一下。 这才回神。 罢了,回宫吧。 “殿下,殿下!”小桂子匆匆跑来,喘着粗气道:“公主不知怎了,据宫人回报说是身子不太好,叫您去看看。” 章晟蹙眉:“走,去公主殿。” “是。” “你且同我说说,公主今日都做了什么,怎会不舒服,为何又不请太医?” “这个奴才也不知,只公主殿里的丫鬟回说,是公主不让请。” 章晟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