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切勿胡言乱语。”
“郡王放心,与郡王说的话,也只在郡王一人面前说。绝不二语。否则,甘遭天雷地火生死轮回世世煎熬。”
“你……何必如此诅咒自己!”
“郡王不必心疼颜儿,颜儿心甘情愿罢了。”谡深神诧后默默离去。
泷郡王顺理成章的接管了相山城,由于侧亲王离奇失踪的原因。
而浠水郡都发成的城池炸毁,被理解成了天雷滚滚……
看着从皇城宫廷发出的文书,甚至还有谡王的亲鉴印章,谡深莫名觉得讽刺,有一种狼狈为奸的错觉。
然而他又是其中那只狼还是狈呢?
令他觉得惊讶的是,与谡王亲鉴一并送来的辅政大将军柳绯君的慰问书中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他自己的三女儿。
就好像这个丫头从来不复存在一样。
面前一张张流离失所、面容憔悴,困苦不堪的脸令谡深觉得心痛。他入驻浠水郡都已四年有余,对他来说郡都百姓,属地军才是他的家人。而非皇城宫廷中只有血脉羁绊的亲人。
“郡王……”从相山城赶来的小侍卫磕磕绊绊额头汗水顺着鬓角滴落下来。
“又出什么事。”他的心里想着千万不要是柳千颜又整幺蛾子了……
“郡王,是荆条君……”小侍卫欲言又止。
谡深倒是有些吃惊了,“他不是伤势颇重,躺在床上都已经起不来了。怎么的?”
“荆条君前几日就口口声声柳三小姐要谋害他。”
“啊……?”
“虽然属下等不信,但还是加紧了护卫。同时也劝说三小姐不要再去探望荆条君了,结果……”
“如何了。”
“结果今日一早,属下进去送饭,发现荆条君断腕自尽了。”
“什么!人死了?”
“属下进去的时候,已经凉透了。”
谡深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时候三小姐在做什么?”
小侍卫开始还没听懂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指柳三小姐么?一直在她自己房里未曾离开过半步啊。至今属下还未与三小姐说起呢,侍卫大哥让我先行来此与郡王您说。”
可是谡深心底依然有一个声音影影憧憧,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因着荆条君突然自尽,诡异异常。谡深只能丢下依然还在救援中的浠水郡都匆匆回到相山城。城中百姓还在为临城浠水郡的遭遇哀恸中,根本没有在意属城主子易换之诏。
相山城已不再是侧亲王的了。侧亲王尸骸不存如今在哪里也无人可知。
谡深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就知道……坏了!
窸窸纳纳的水声在耳边临动。屋子内一片幽光静影。
谡深默默往后退却一步,打算未被发现时折身离开,却不料,一声“郡王”。
她知道他来了,进来了,只身进来的。
谡深只好拂手道歉,“是本郡王冒昧!不知三小姐正沐浴更衣。”
是个小丫头,应该不碍事。但身份金贵,乃是当今辅政将军的三小姐儿。平常人该担心的应是受到斥责吧,可谡深不知为何心底隐隐就生出了恐惧。
更恐惧的是,她似乎能一眼洞穿他的心思……
“郡王莫怕,颜儿又不是妖怪。”
谡深一时陷入了僵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郡王何不坐下,陪颜儿聊聊天。”
坐下,聊天?!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
他又不是她的父兄,哪怕是父兄也不能在女孩子沐浴时端坐在一旁吧。
“郡王得了相山城,仿佛是不高兴了?”
得了相山城,谁会不高兴。谡深是不会忘记自己如何被封郡王,如何入驻浠水郡都的,如果没有棠大人,他至今依然是个流浪在民间的孤儿。
因此才会那样火烧火燎的赶回皇城去,哪怕父亲有一万个不是,哪怕自己从来不是谡国最瞩目的皇子,但依然有人在期待着他,依然有一些老臣、忠臣在死守着谡国的命脉。
就算为了那些人,自己也应该再坚持一下。
然而,他却辜负了整个浠水郡都的百姓,辜负了将他视为主子的人。这样的自己不配称为相山城的城主,自己并不比侧亲王好多少。不过就是一个可以为了自己权势将人命践踏于脚下的恶主。
“郡王的心思应该不仅只在于相山城,在于浠水郡都吧。郡王的心足以容得了天下,容得了苍生。”
“柳三小姐,你到底在信口胡言什么!”
她不说话了,只是撩拨出轻轻的水声。水雾弥漫上来,谡深一下子又尴尬的不能自处。
他们之间阻隔着一层薄薄的屏风,是侧亲王府上富丽堂皇的屏风,精致的不像样子。屏风隽透,可看见淡淡的浮光掠影。
只是谡深眼前并没有心思去观摩,尤其是屏风的后头还有人,有个小丫头片子,一个身躯还未长开的丫头能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那声音却是能够变换的……
“何人?”
“梵笙……谡梵笙。”
北域祭坛的天池边,银发凝肤宛如壁画般的男子慵懒肆意的仰靠在池边,“年轻人,看你相貌堂堂气度不凡骨骼精致,若不就来我这儿做一名洗倌吧。”
年轻人蓦然挺直了胸膛,“我乃北疆螣旗氏之后,冠姓之人,怎么可能做人洗倌!”
“哟呵,性气倒是傲不可方物呀。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们螣旗族早已堕如蝼蚁了吧。”
“胡说!”
“胡说?敢问螣旗一族南迁至此,如今还剩下多少人来着?”
“多少……我族还有……”
“千万别信口胡诌。”
“五百……”
“五百?”
“算上老幼妇孺。”
“算上?”
“以及外族通婚之女……”
“以及?”
“和未降生的婴儿。”
“哈!”
“你……”这为老不尊的妖物!
可是北疆天宿祭司一族,通天达理,无人敢望其项背。得天行族者,犹如手持神弓背负袈羽!
再高傲不可方物,依然凌然献上屈尊的膝盖……
本以为那就是个老不死的顽童,是个妖物,是个鬼魅。
可是他教习的天文地理之法,他目光之远大,博古通今,郎朗而言。令人不得不折服于他的博学、才华、旷达、豁朗。
小半年后,“师父!”
“这声师父倒是叫的顺口哈。什么时候拜的师,老朽可不记得了。”
语气倔强,“就算师父不认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永远都记得师父,尊拜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