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轻许久没有说话。
她看不见风独摇,也不知道她说这话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只好求助性的把目光投向林夭,可林夭又是一贯的无动于衷,于是许言轻又把视线给收回来——哦,也不能说是全然的无动于衷。
就在许言轻觉得自己在林夭那儿得不到任何反馈的时候,林夭开口了。
“怨骨、泣婴,那人打得大概是让你永不超生的念头。”
他隐约猜到风独摇为什么能不被人看见,指尖随意拨了两下陶瓷罐儿,又默默收了声。
许言轻没想到风独摇居然这么惨,哑了一阵儿,脑筋转得飞快,正在思索要不要出言安慰两声又见林夭蓦地朝她看了过来:“所以之前我们叫不醒你,是因为她上了你的身?”
许言轻乍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啊”了一声,然后蓦地意识到风独摇已经这么惨了,自己还往她伤口上撒盐,委实有点不道德,于是又徒劳地摇着头改口:“不是……”
话没说完就见林夭已经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了去,然后掐了一张符纸放进罐儿里点燃:“活人染上阴气对身体的损耗极大,你下次小心点儿。”
许言轻:“……”
不近人情林小夭!
许言轻无声吐槽,然而心里也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所以不敢反驳对方,以免显得自己过于不识好歹,压低声音“哦”了一声。
林夭这才把陶瓷罐儿重新放回了床板底下。
他又交待了许言轻几句其他的注意事项,待她一桩一件的统统点头应了才朝门边走去。
许言轻亦步亦趋的上去送他,临出门前又想起什么,突然叫住了林夭。
“怎么了?”林夭转过身来看她。
“那个……”许言轻挤了下眼,表情有些为难的看向面前的人:“风独摇的事……能不能不告诉厉锦弦啊?”
林夭歪了下头,似是不解她为何会有此说法。
“我不是不信任他啊……”许言轻干巴巴的解释,然而话说到这里猛然顿了一下,半天没能接上后半句,最后终于妥协:“好吧我就是不信任他,不想让他知道。”
许言轻说着小心翼翼的掀起眼皮觑了眼林夭的脸色,生怕他误会自己在挑拨离间,见他神情一切如常后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我们毕竟才认识不久,我觉得……”
她干干巴巴地试图解释,话未出口却见林夭蓦然笑了一下,干脆道:“好。”
许言轻已经抵达舌/尖的狡辩打了个转儿又吞了回去,略显震惊的看了林夭一眼。林夭心情却似乎很好,上扬的唇角迟迟没有放下来,见许言轻愣愣的望着自己还意外的主动挑起了话头:“还有别的要交待吗?”
“没……没有了。”许言轻卡了两秒,连连摆手。
林夭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
“哦……哦……好。”许言轻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仍旧没反应过来,冲着林夭的背影招了半天的手,直到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中才拖着一副幽魂似的步子往屋里走。
林夭……许言轻有些不敢置信的想:这么好说话的吗?
夜空的云被北风吹得四散飘零,连兀自沉浸在往事中悲伤了好一会儿的风独摇都缓过来了,许言轻还在无声跟系统讨论林夭究竟是不是这么一个好说话的人设。
风独摇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自己开始打呵欠,恨不得掰开许言轻的脑子告诉她林夭才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说话,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才好说话!
然而她嘴皮子刚刚一动,就见许言轻正一脸同情的望着自己——许言轻好不容易蒙对一次方向,准确找到了她的位置,风独摇还没来得及为她感到高兴,就先被她的表情看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怎……怎么了?”风独摇万万没想到自己都死了,有一天居然还能有活人那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是人,她甚至忍不住要怀疑许言轻做出这副表情是不是因为见鬼了!
她胆战心惊的望着许言轻,虽然明知对方看不见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然后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
许言轻摇摇头,半晌,又像憋不住似的,说:“你太惨了……我一时甚至分不清楚你跟姜洱谁更惨。”
风独摇:“……”
“你犹犹豫豫半天就是想说这个?”半晌,风独摇压低了嗓音满是不可置信的问,然后就见许言轻点了点头。
风独摇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爽快,一时竟无语凝噎。
她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本来挺直的脊背微微下塌,声音也随之变回从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惨吗?”
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饶有兴致道:“你不觉得慕习凛更惨吗?先是死了孩子,又死了老婆。”
“……”
许言轻倒没想到这一点,微微皱了下眉沉默下来,紧接着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还是你更惨一点。”
“为什么?”风独摇没想到她如此坚持,诧异的挑了下眉,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慕习凛另娶了,你却不能另嫁。”
许言轻的声音毫不迟疑的响起,风独摇愣了一瞬,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下意识追问:“你怎么知道?”
许言轻看她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神里明确写着“恋爱中的女人啊”这几个字——
“你说,你跟慕习凛只有一个孩子对吧?”许言轻问。
风独摇点头。
许言轻又问:“你们的孩子夭折了对吧?”
风独摇继续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