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004(1 / 1)小妖橙光首页

百里子戚沐浴更衣,内侍给他换上了一身宝蓝色的袍子,多年质子,能活着回来已是不易,镜子里的男子,从囚徒到皇子,摇身一变。远观之虽神色淡漠,但是身姿笔挺,丰神俊朗,上天仍是厚待他。  文公端坐在宝座上,两边的臣子向他们叩首行礼,他看着子戚向自己慢慢走来。  文公嘴角抽动,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末了,只道:“你受苦了!”  “儿臣不敢,能为父王分忧,是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子戚看着文公,国仇家事不胜其扰,当年意气奋发的君王老了许多,头发已然花白。  大殿之上,俩父子相对无语,文公突然一阵猛烈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内侍急忙拿着帕子上前,文公涨红了脸捂住嘴,内侍拿走帕子时,子戚看到上面沾满了血。  子戚一惊。  片刻后,朝堂文武官员全部散去。子戚入了内殿,文公已经换下一身朝服,子戚惊觉他瘦的可怕。  “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文公又一阵咳嗽,“没能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哎。寡人惭愧啊。”  “母亲走的时候很安详,宣王很是善待她。”子戚将一条泛黄的手帕递给文公。  这是一条旧手帕,上面的紫玉丁香花针脚被磨得起线了,文公老泪纵横,这是当年他送给紫玉夫人的定情信物,最美好的时光过的那么短暂。  “她,可曾对你说过什么?”  “母妃临终前一直说她对不起你,深陷敌国却不能以死明志。”  “她很好,很好……是我愧对你们母子。”文公紧紧攥着手帕,吩咐内侍:“小高,传令下去,今夜设宴百官,寡人要为子戚洗尘接风。”    橙光在晋国宫中被照顾的很好,吃吃睡睡看看花,过了好些时日,病好的差不多了,背后结了大片的痂,痒得不行。她伸手挠了挠,伤疤上的痂褪下,一掉在地上,就变成了点点金黄色的蛇皮,她吓了一跳,听见外面双双的脚步声,赶紧蹲下把皮扔进被窝,藏好不让她看见。  我离修炼成高级仙还差的很远啊。她心惊胆战的想,要是在这里被人看见自己这个样子,会被做成蛇羹吧,可千万得小心着,不能随随便便露出原形啊。  来人正是宫女双双,她上前恭敬道,“姑娘,三殿下找你,请随我来。”  橙光不解,三殿下?她拉了拉双双的衣袖问。  双双带着她边走边说:“救你回来的三殿下啊。你忘了啊。”  百里子戚靠坐着,手上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翻看着,橙光从门口进来,惊讶的指着他喊:“你……你……就是地牢里咬我的那个人?”橙光下意识的捂了捂脖子。  这简直脱胎换骨判若两人啊。眼前的男人懒洋洋的靠在长椅上,长腿舒服的架着,一身晃眼的宝蓝色衣袍,阳光射进殿内,像拢着一层金光,皮肤白皙异常,乌黑的头发垂在腰际,简单的在脑后束了个髻。橙光从青坞山到凡间这段不算长的日子,也算见过不少人,但是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脸长的那样的……好看。橙光是词穷,只觉得看着他的脸,自己的目光就移不开,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可以一直盯着看。  “橙光,过来。”子戚放下书,坐好,指了指手边的椅子,“坐。”  “嗯。”她乖乖的坐下,两手放腿上,还是盯着他看。  这位殿下也没被看的不自在,道:“你从何而来,有何打算?”  橙光绞着衣角犯难,总不能说我是只青坞山来的小蛇妖,想找镇魂珠,想修仙,其它没打算呢。她清了清嗓子:“我想回去找红衣。”  他放声大笑:“你从魏国戒备最森严的地牢中逃出来现在要回去送死?有非回去不可的理由?命都可以不要?”  “红衣不会让我死的。”她声音低了下来,也觉得自己的说的有点不着边际,“那我该怎么办?”她停了一下:“我没地方可去,不如你收留我吧。”  “你在地牢也曾帮助过我,收留你也无妨。”他笑笑:“你能帮我做什么?”  “端茶倒水洗衣叠被。”她说的声音很小声。  “你过来。”他指着桌上的砚和墨,“给你半柱香时间,帮我把纸铺好,墨磨好叫我。”  门外有客来访。是裴相。  他们俩到偏厅议事,留下橙光在书房继续磨墨。  裴相拱手笑道:“三殿下有礼。”  “舅父不必多礼,子戚此次能从魏国脱身,全仰仗舅父。”  裴相乃是紫玉夫人兄长,因这血缘关系,这么多年一直要将子戚和紫玉夫人带回国。这信念甚至比晋文公还要坚定。  “这姑娘是你从魏国带来的?”  “是。”  裴相暗想,莫不会是魏国的美人加苦肉计吧。但是以他对子戚的了解,这姑娘是人是鬼他应早能识别,无须他这个舅舅过虑。  裴相此次前来为了特别告诫这个外甥小心他的两个兄长:“君上身体日渐衰弱,朝政渐渐由子武把持,子武虽骁勇好战,但是好高骛远治国谋略欠缺,但他有大司马姚继鹏辅佐左右,此人心胸狭窄,子述现下心有怨恨深切,双方互相培植势力,朝中总有一日大乱,你且千万小心。”  “舅父放心,我自有打算。”  “你若有心,舅父定当竭尽全力助你。”  “舅父,子戚并无此意。”  “你虽无此意,但只要新君继位,你处境危险,祸福难测啊。”  “舅父可要喝茶?”他无意接着说此事,从案头倒了一杯茶,递给裴相。  裴相接过,饮了一口,子戚的贴身侍卫凃波站在门口道有事禀告,于是裴相放下茶杯,又叮嘱道:“刚来的路上碰到平神医,说你找他诊治,你的血热之症可好些了?”  “近日又有些难受,所以找平先生再看一下。舅父可还当我是黄口小儿,这么不放心。”   裴相看着这外甥,多年不见,已经长成七尺堂堂男子,眉宇间神色坚定却又淡漠,他只能拍了拍子戚肩膀,道:“那我先走了。”  “舅父慢走。”  凃波站在身后,影子一般的飘进来,在子戚耳边说了几句。  平神医在门口候着,子戚道:”你且先去。“  涂波领命退下。  平神医搭好脉,困惑的问道:“殿下这血热之症可曾得到高人救治?”  “此话怎讲?”子戚不答反问。  “殿下可曾感觉最近血气翻涌,经络逆流之症有改善?”  “有,近来勉强可以压制。不像以往一样神志不清几欲发狂,但是我觉得若是有药,也快失灵了。我近日又感觉到不适。”子戚伸回手:“我想或许是因为我带回来的那个姑娘的血的缘故。”  “殿下是说那个烧到糊涂,浑身是伤的姑娘?”  “正是。”  “老朽把脉时只觉那姑娘体质寒凉无比,老朽行医多年,确实未曾见过。殿下说的她的血?”平神医不解。  “我在魏宫地牢,阴差阳错吸食过她的血,血一过喉,体内翻涌的血气立刻平静了,现在发病的时间间隔的也久了。”他顿了一下:“所以我才把她从魏宫地牢一并带了回来。”  “殿下,让老朽再好好的看一下那姑娘,若殿下以后再发病,也可寻那姑娘的血做药引,减轻殿下的痛苦。”  “我将她带在身边确有此意,但是神医,此事需慎之,如若取血,便是橙光也不可知晓,你可明白?”  神医恭敬作揖道:“老朽明白。”  平神医退下,却还在思索殿下的话,若是取血,也不可让她知道。需知,不让那姑娘知道取血,这可是棘手。但是对于医术已达非常人境界的平越来说,越是难,越是让人摩拳擦掌的想要攻克他,平神医眼中泛起久违的兴奋的光芒。  子戚与平神医聊完,便回了书房,只见橙光弓着腰低着头在书桌前磨墨,见他来,抬头笑:“墨磨好了,你看。”她端着砚台举在他面前,傻笑。  子戚看她脸上有两道黑印,手上沾满了墨迹,问:“你可识字?可曾有夫子教你读书写字?”  “不曾。我从出生开始就在青坞山,一个人过了好多年。除了红衣……”她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我虽不会读书写字,可是我可以学,我很聪明,学的很快呢。”  子戚皱眉,真是个小麻烦,这个人如果是魏王派来的奸细,那魏王也委实太没眼光了。    徐嬷嬷被派来好好管教橙光,她原是子戚母妃紫玉夫人的贴身大丫鬟,三殿下自归来后,徐嬷嬷便成了这紫宸殿的大管家。三殿下虽然年岁不小,但却尚未纳妃,整个紫宸殿空荡荡的,除了几个做粗活的内侍和宫女,就只有凃波为首的侍卫队,一个贴身的内侍,外加现在的橙光了。  真是太冷清了。徐嬷嬷真心不懂三殿下从敌国回来带了一个绣花枕头稻草心的女子过来做什么。  徐嬷嬷站在橙光面前的时候,橙光惊讶,这人就像扔她入大牢的何嬷嬷杵在眼前一样,压迫感十足。“殿下吩咐了,从今天起,你听我的,我会好好管教你的。”  先是找了个夫子。殿下吩咐橙光读书写字磨墨画画皆要学会。徐嬷嬷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把当朝的第一史官杨鲁铭杨老先生的才女女儿杨卿卿请来紫宸殿教这个小丫头读书。功课表排的像去殿前选拔做官,早上晨光微亮便要起来,先习字,从简单的大小多少开始认,再学诗词歌赋,然后再练字。  刚开始的时候,橙光觉得比在地牢的日子还苦。从第一天毛笔还捏不好到过一阵子能写出差强人意的“之乎者也”,橙光拿着作业,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指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对徐嬷嬷求饶,“我能不能不学这个。”  “殿下吩咐了,如果学不好,就送回魏国。”  橙光屈服了。  女夫子每隔一段时间还给她出题目考试,橙光苦着脸想罢工,刚开始的时候女夫子杏眼圆瞪道:“你若学不好,我如何跟殿下交代?”  过了一段时间,橙光苦着脸觉得累觉得苦时,女夫子又杏眼圆瞪道:“这么久都学下来,不好好跟我学,你如何跟自己交代?”  “你要知道,你只是个小宫女,有夫子教读书识字已是殿下的恩典。现在他宠你疼你护你让你去学,你就应当拼了命尽力而为。需知世间之事,多数皆有章法可寻。书读多了,见过的人与事多了,心中世界便会丰富,就不会碰到一点事情都扛不住,以后恩宠消散,若真孤独终老也并不至于要死要活。”  橙光懵懵懂懂,但是也一字一句记下了。  有一次考试前的夜里,橙光困顿的不行,但是还有这么多文章还默写不出来啊。她急的狠了,把双双叫到桌前,“我若睡着,你就拿这个敲我的手心。”双双抖着手,拿着鸡毛掸子被吓的不轻,姑娘你这是认真的吗?  大半年过去,橙光进步明显,能通读不太复杂的书信,能在纸上勾勒出能认出是人是鸟的画,还能摇头晃脑的背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跟她学了很久,慢慢有些八卦得知,女夫子年纪不小,近40岁了,是个寡妇,夫君死于战乱。晋国民风其实还算开放,允许女子二嫁,不过女夫子看上去没这个想法,看书写字画画,现在又得了个西席的差事,日子过的比橙光所见的一般女子要畅快很多。  在压迫着学了这么久之后,她发现女夫子讲的功课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苦过累过之后,发现还是蛮有意思的。比如她每隔几天要去三殿下身边伺候笔墨,瞄一眼来往的书信,从一字不识到能看懂好多;三殿下的字写的真好看啊,没多年功力练不出来吧,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三殿下画的画也好看,山川河流磅礴大气,小桥流水清新隽永,看着就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很好。  几个月后,橙光逐渐适应了跟夫子学习的节奏。徐嬷嬷于是亲自教橙光学做饭,惊讶的发现小姑娘对做饭很有天赋。五谷辩得快,调料认得清,刀工略微培训了一下也很是不错,下厨烧饭放油盐的时候手指一抓就准,而且还能自创搭配食材,做的菜色香味俱全。就是胆子太小了,有一回厨房在做一道酒炖鳗鱼的菜,大师傅用刀割开鳗鱼喉咙,拿一根筷子在肚子里搅了搅把内脏卷了出来,血淋淋的手把鳗鱼递给橙光说:“姑娘,好了,洗洗你就可以放瓦罐里炖着,这玩意补啊。”橙光两眼一翻,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