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顾衡声音愉快,“陈子言父母灰溜溜走了,不会再找我们麻烦。”
许知微眉间露出笑意。但顾衡说得太轻飘飘,又让他有些怀疑。他联想起有关顾家的种种传闻。
“怎么解决的?你父母来了吗?”
顾衡笑出声:“怎么可能?”
他趴在栏杆边,用眼神示意方向。
许知微看到顾衡的班主任,正站在操场边的树荫下,与一个高个男人说话。两个人看起来客套了几句,那个高个男人就离开了。
“他是我爸的朋友,做律师的。我请他帮这个忙,先别告诉我爸。”
许知微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但干练利落,看起来就像律师之类的人物。
“他会帮你瞒着吗?”
顾衡一脸无所谓:“也许会瞒个几天,最终还是会和我爸说吧。不过那时候事情都过去了,大不了被打一顿。”
许知微扭头看看他身旁的顾衡,一米八肯定不止,一米八三?八五?他想不出这么高的大个子怎么被打。
“不会变成父子互殴吗?”他认真问。
顾衡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猜。”
他一边笑一边揽住许知微的肩。
那双手很大,掌心又热,所以搭在肩上立刻能感到男人骨节的分量。另一种微妙的燥热又悄悄在许知微肋骨间升腾。
上课铃声恰到好处响起,许知微挣脱顾衡的手臂,转身回教室。
教室里还没安静下来,依然吵吵嚷嚷——还有一天就放假了,大家比平时松懈。
许知微回到自己座位。班长沈廉靠在他桌边,也加入了刚刚那群男生的闲聊,一群人聊得开心。
“那不是顾衡吗?”沈廉看着窗外问,“知微,他找你什么事?”
顾衡还没走,正在向他们教室里看。
许知微觉得他的目光像落在自己肩上,又仿佛在看更远的地方。比刚刚的嬉笑,顾衡现在的神色沉静许多,他在微笑。
阳光在顾衡身后铺展,他的黑发被镀上金晕。薄薄的玻璃挡不住那个微笑中的无限温柔,那是一种,纯粹的柔情。
许知微被击中了。
很多年后,他依然记得这一幕,而且他会恒久记着。
许多睡不着的夜晚,他在翻来覆去中回味顾衡的那个微笑。回忆中的一切不但没有褪色,反而许多细节越发鲜明。
然后他终于回忆起全部,知道了真相。顾衡的那个微笑并不是给他的,而是在看着他身边站着的沈廉。
但时间回到高二暑假前的最后一天,许知微对此还一无所知。他沉浸在刚刚顾衡给他的冲击里,迷迷糊糊,对周围毫不在意。
所以他没注意到问他话的是沈廉。
“那不是顾衡吗?他找你什么事?”
许知微含糊说:“没什么……”
沈廉还想说什么,但其他人打断了他的话头。同桌喜滋滋告诉许知微:“班长也去新太阳补课!和我们约好了,这样女生肯定愿意来!”
许知微此刻发自内心地高兴,他说:“那真是太好了。”
他第一次这么盼望暑假。
两天后,许知微背着书包出门,地铁上有一群和他差不多样子的高中生,一看就是去补课。许知微与他们的目的地都是吉庆街,本地繁华商业区,也有很多有名的教辅机构在那一带,他和顾衡约好了在吉庆街碰头。
按约定,他去“陪”顾衡。
昨天晚上,顾衡给他家打了电话。
“上午十点半,吉庆街东路,步行街入口雕像下面碰头。”
约好时间地点,没聊两句,许知微就催促他挂电话:“知道了。明天见面再说。”
顾衡似乎嫌弃他太过冷淡,哼哼着抱怨:“你没手机太不方便了,只能打座机。”
许知微说:“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连座机也不要打。”
顾衡嘲笑他:“你的保密工作未免做得太好了。”
许知微压低了声音:“我家有我家的情况。”
顾衡追问:“什么情况?你不愿意叫家长来,也是因为家里的情况?”
许知微不愿意再在电话里聊下去:“明天见面说。再见。”
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果然他一挂段电话,就听到房间外老人咳嗽的声音,沙哑着声音大声问:“你在和谁说话?是谁打电话来了?”
许知微连忙高声回答:“没有谁!是我在读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