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慢点！簪花快掉了！”

“慢什么慢！若不是你连个这么简单的发式都要盘好久，我又怎会迟了？！”

顾娇娇用脚指头也想得到，这嚣张跋扈的语气，肯定是那嫡女顾云双了。

未出半会儿，一位头带水晶冠，并几只垂花金钗，身着红色金线勾边短袄的娇小少女从远处疾走过来。

她步子轻快，又十分平稳，显然是受过礼仪教导的。

那散花如意马面随风扬起，露出精美绣花翘头鞋，腰间环佩叮咚，清脆悦耳。少女略带稚气的脸庞扬起笑意，丝毫未有方才的怒气，她朝着这边大喊道：“爹爹！娘亲！哥哥！我可是迟了？”

顾娇娇看着这活泼可爱、明媚如风的小姑娘，实在是把她和绿袖口中作恶害人的嫡女顾云双联系不起来，她只得喟叹人不可貌相，这越是无暇的东西，越可能会是杀人的利器。

顾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跑过来，连忙朝顾云双摆手，“诶唷我的乖女，你慢点！仔细摔着。”

顾云双小跑过来，一头扎进了顾夫人怀里，她抬起头，眨巴着大眼，问道：“娘亲，祖母还没到吗？”

李娘子替她理了理略散的发髻，又宠溺地刮了刮顾云双的鼻子，笑言：“还没呢，祖母要等她的宝贝孙女亲自接呢。”

这话弦外之音也不算难懂，无非就是顾夫人在警示众人，顾云双可是顾老夫人的心头肉，容不得旁人怠慢。

顾娇娇罗帕掩唇，轻笑一声，觉着这一家子妻妾子女倒也不算上城府颇深，除了顾夫人同顾云双有些笑面手段，暗地里可能有些动作，而那莫姨娘顾彩莲，把对顾娇娇的不喜全都刻在了脸上，倒也省得她与其婉言周旋，推测敌友了。

至于顾云城，顾娇娇凝眉思量，儒雅清隽，眉宇轩昂，生了副善人面像，再加上前几日宋姨娘和绿袖对他的谈言以及顾云城给她送药的事，顾娇娇倒觉着这顾云城不像是假情假意之人。

顾娇娇蹙眉思量的模样，恰好落进了一直侧目观望她的顾云城眼里。

眉梢上挑，凤眼亦是勾翘，长睫轻轻扑闪着，作凝思状；冰肌玉肤上那颗嫣红绯痣小巧圆润，不禁让人想一口含了去，尝尝是何滋味，小舌从微张玉口伸出一点，粉嫩多姿地颤着。

顾云城早已双颊滚烫，耳根泛红，可他却不自知，仍痴痴望着。

那顾云双同顾夫人撒娇耍赖了半会后，转眼便瞧见了一张桃子脸的顾云城。

“哥哥这是何故？脸怎么红了？”顾云双于他跟前站定，俯身细看着他，又抬手朝顾云城的俊脸袭去。

顾云城慌张撇头，可顾云双却不依，兀自摸了上去，“呀！这么烫，莫不是病了？”

顾夫人瞧着穿着春日薄衫的顾云城脖颈都绯红一片，心中不乐，直骂他是个多生事端的坏东西，可这面上却笑得端庄慈爱，“城儿许是受凉了，虽已开春，可这寒气还未褪尽，我瞧着，还是回房里叫丫鬟添几件衣裳吧。”

“嗯。你母亲说得有理，不日就是春闱，你这身子可别坏了，免得到时身心疲惫，思绪不定，写不出妙笔生花的好文章，这三年苦读，岂不是白费了。”

顾老爷也严声劝到，他一妻二妾所出皆是女娃，不能习得圣学，加官进爵，光耀他顾家门楣，所幸他堂哥顾成均的遗腹子顾云城是个好学不倦的，七岁背四书，十岁熟五经，县试院试一路走来，倒也没受什么苦，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少年初成的时段，可这文章诗赋却清逸潇洒，自成风骨，实属难得。上京城的豪门贵胄常将其词赋当做行酒令词，就连性子阴晴不定，不可捉摸的北靖王爷也对其笔墨略加称赞，颇有提拔顾云城的意思。

他顾成芳寒窗苦读数十载，在宋姨娘的帮衬下混得个六品修撰，又在顾夫人李氏母家的庇护下，逐渐在官场站稳脚跟。之后便在翰林院与文为伍，修典籍、改宗法，鲜少有上朝议事的时机，虽最近这几日频频被圣上召见，留宿禁中，悉听圣上教诲，不过是因他在修祖制时于纸上添了笔“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好好压了番太后娘娘的威风，恰恰合了圣上的心意罢了。

可如若顾云城能登科及第，又得贵人提携，那他顾家，早晚是要封侯居胥，做那王侯功勋，世代荫爵的。

“儿子无事，只是昨夜夜读，突感腹凉，喝了些桂圆枣茶祛寒，现下有些上火罢了。”顾云城低头，恭敬回道，心里却乱做一团，害怕方才那痴人样儿被旁人瞧了去。

顾老爷又欲言劝，巷口的喊声却传了过来。

“老爷！夫人！老夫人的车架到啦！”

巷口望风的小厮一路小跑过来，喊道：“老夫人一行到了长街口了，再拐几个弯就到咱们这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