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对杨伯伯无理!”陆婳出声阻止,对杨季生歉声道:“世子年轻气盛,请杨伯伯不要放在心上。”
杨季生笑了一下:“世子妃言重,下官不是承担不起,只是觉得人命再轻微,也该努力死得有价值一些。当然,这只是下官的一厢情愿。”
“你少阴阳怪气!”封齐铮一肚子的火,“线索是你给的,我如今要查,你又一副就要被我推进火坑的样子。杨季生,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杨季生直视他的眼睛:“下官不知。”
封齐铮:“那证词是怎么回事儿?”
杨季生:“下官说了,只是一时兴起。”
得,又回到原点。
封齐铮懒得和他吵了,扭头就走。
陆婳摇头苦笑一声,“杨伯伯,我们的处境你是明白的,还请看到家父的面子上,指点一二。”
“指点谈不上……”杨季生犹豫片刻,淡道:“强龙难压地方蛇,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轻易去惊扰。”
他叹了口气,又道:“这天下,早已摇摇晃晃,犯不着去做无畏的牺牲。”
言尽于此,陆婳听得明白,郑重道:“杨伯伯放心,那份由您署名的证词,我会妥善保管。”
“无妨。”杨季生涩然一笑:“自己落下的子,是输是赢都得认。”
…………
一路回知州府,封齐铮都没说话,陆婳自然也不会多说。
许多时候,不是看不清,而是想不通。
尤其是在封齐铮这个年纪,和他讲一百句道理,不如他自己想明白一句。
良久,封齐铮撑着下巴,沮丧道:“我是不是冲动了?”
陆婳只能说:“也算不得冲动。你既然来了,就算是敲山震虎也得敲一敲才行。”
封齐铮缓缓道:“自从决定去京兆府任职开始,我一直在熟读天宸律法。我总觉得做官有什么好难的?律法如何制定,便如何行事。判一人有罪无罪,当看证据,讲律法。律法说这人有罪,就算他是王亲国戚,他就是有罪。律法若判一人无罪,他那怕就是个地痞无赖,那他也无罪。”
“可事实好像也不尽然是如此。”
陆婳听着心里有些难受,一个人的价值观被颠覆,如同地震,九死一生。
她轻轻开口:“你没有错,在这世上,确实只有律法能做到尽可能的公证。但……”
“但律法是人制定的,自然就有人凌驾于律法之上,对吗?”封齐铮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不染尘埃,只是多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陆婳没说话,两人静静对视,良久后,她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律法就在那里,它被制定时的目的,一定是想给这个世界一份公正。它需要的是有人去坚持,去执行,去将它当成信仰,去相信。”
封齐铮:“成为这样的人,是不是很难?”
陆婳:“很难。但总得有人去做,也有人愿意去做。”
封齐铮:“你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吗?”
陆婳温和一笑:“你想成为这样的人吗?”
封齐铮垂眸想了一会儿,坚定道:“想!”
“那就去做吧!”她说:“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