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秋师双眼倒映出他的模样“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
“没用的,没用的…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秋师………”他盯着他,双眼之中亦是照映出对方的模样“拿着我的首级,去投降吧………”
这,已经是唯一能够活让乐清百姓下去的办法了。
静静地,静静地,静到只听了对方的呼吸。
少顷,眼里的人影微动,外面的风声微停。风秋师松了手,后他缓缓动作,将风青颜抱住,就这样,沉了声“殿下,够了。”
即将消失的烛火缓缓照入眼中,晶莹剔透之间泪珠划过脸庞,风青颜双唇微颤“秋师………”
“什么无辜的,不无辜的,已经没有关系了。殿下的命,就是我的命。所以,请相信我,殿下………”
这句话,他决定了付出性命。
孤狼,总于深夜中才敢放声咆哮,断去的爪牙才敢小心翼翼的栖息安放。乱世凶年,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侈。
夜,让无声的风褪去了有形的衣裳,只留下那万般冰冷的温柔乡。温度,隔着残肤渗过心脏给予对方,散发而出的,即是不得以的欺瞒,也是不虚假的温暖。
草药与血腥的味道涌入鼻囊,只在那耳边听到了断续的声音从喉间挤出。
“我…信你………”
但对不起………
夜,他熄了火。
次日,马蹄踏过风沙,而旧日里紧关的城门却已然大开。衢州黑陵渡,旁门左道,令尸兵鬼将于临北边关,四周黑风卷沙尘,鬼旗立四方。
傲立的残旗是信仰,乐清士兵三千,而衢州尸兵万千,面对如此巨大的人力悬殊,乐清必败无疑。
战场之前方,是一排排身着红袍黑衣,胸刻黑纹卷草家微的人。
黑旗红微,桀骜不驯。
于众人中间,一位骑在马上而手玩阴兵鬼符的男人道“哎,你们这些人呐,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昨日我大哥放你们一回,你们当真以为可以活到现在吗?”
阴兵的气场早已覆盖了整个谷关,但人的希望却从未止步不前,只见风秋师道“有些东西,还是要试一试的。”
那雷小公子却是讥笑道“嗯,你说得不错,试一试才会知道结果。但话我得说在前头,今日我大哥可不在,你们若是还抱着像昨日那一般的侥幸心理,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提着乐清太神源的家主人头来向本公子投降,说不定本公子一高兴,就免了你们的一条性命呢。”
风秋师却淡淡道“衢州黑陵渡,雷氏,原来就是这么贪生怕死的吗?”
“嗯?”风秋师的话打断了放荡不羁,洋洋得意的人。只见他轻视的双眸露出一丝不悦,作势道“风秋师,听闻你曾孤身一剑斩五关,关关历险,一战封神。不知今日你那过人的风姿可否再显一次,让本公子好开开眼呢?”
风秋师道“虚名罢了,但若今日雷公子想看,那就务必请雷公子看好了。”
一言而下,灵剑已出,只见四方鬼神十面埋伏,雷氏依然双眼藐视,只见将手中的鬼符缓缓上举,他道“好啊,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公子好好欣赏一下吧。”阴兵,尸将,怨气浮天,黑风卷云,天色暗了下来,血光由天展开。乐清三千精兵刀剑紧握,只见下一刻,脚步骤行,沙尘掀起一番风波。
血洒,化花,旗倒,断袍。
于沙场,只剩刀剑相撞。
人心惶惶,一排排身着衢州黑陵渡世衣的人士从外而来,他们身姿傲凛,走过之时连草木也屏住了呼吸。少顷,他们于乐清太神源的神凌台下停脚,只见雷决锐利的双眸盯着那孤身站在数十阶石梯之上的身影。
那人一袭华贵锦袍,腰封带剑,发冠精致,这是乐清太神源家主继位时的华贵尊服。
雷决道“乐清太神源的家主,风青颜?”
风青颜亦望着他,冷冷道“是我。”
雷决道“今日突开城门,想必殿下是有什么交易想要与雷某商讨了。”
他,很敏锐。
风青颜双眼看看他,道“不错。”
雷决一如既往地沉得面相,道“不知殿下想要做何交易?”
凭现在的双方势力,衢州黑陵渡何必与自己的手下败将谈什么交易,这乐清太神源之内的什么东西,到最后哪一件会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但,衢州雷氏,雷大公子,雷决却做了一个无利可图的决定,他选择了听一听风青颜的交易。
风青颜道“用我的命,换这城关所有百姓的命。”
这一句话,如同一阵凛冬寒风,它令这败北而坐以待毙的人皆抖擞一下,且皆不可思议的望向了久日厌憎的少年郎。
雷决亦望着他,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的这个交易?”
风青颜处之泰然,淡淡声道“凭你是衢州黑陵渡的大公子雷决,凭你走进了乐清太神源之后而没有刀向无辜人士,凭你”双眼望向他,道“昨日的那一剑,没有直刺他的心脏。”
一道剑疤,从风秋师的胸间劈到腹部,但,却没有直刺那伤痕累累的心怀。
雷决面无表情,只见他微微注视半晌之后,道“若今日你不做出这个决定,哪怕乐清太神源落败,我也会保你一命。”
风青颜却微微一笑“一个人活着,太痛苦。”
雷决道“难道死,你就不怕吗?”
风青颜道“怕,但生不如死,我更怕。所以”
五指擎住腰间剑柄,利剑出鞘,铃声微动,剑光反射故人身影,他自言自语“总以为约定好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可现在我却要食言了。”他淡淡一笑“…秋师,你会原谅我吧………”
抬眼,望向台下那些早已失望透顶的人,风青颜在无声中道了句对不起,我真的只是无能为力……
言断泪洒,斜冠散发。擎剑一挥,天下无罪。
秋师,你会原谅我吧……
我信你,但…对不起
剑,它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极轻又极重的声音,沾在上面的血珠破开,流到了神凌台上开出了那秋日的萧瑟红花。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眼。整个乐清太神源,安静得只剩路人叹息,故人流泪。
曲有误,人无顾。任西风吹散过往,却又总于深夜断去人肠。
一念间,盛世繁华。一念间,百花成沙。
故人一剑,终是留得无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