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坐。”吴俊远斟酒。
杨鸿云从善如流坐下,接过酒杯一仰而尽。
吴俊远又给他斟满:“我和淳儿后天便要回去了。”
杨鸿云举酒杯的动作一滞:“不是说下旬?”
“十六,也算下旬了。”吴俊远拖着下巴望天,眼神放很远,“燕京来信,齐王大婚还没举行,夏家老太太便急着把夏蓓塞过去当侧妃,惹恼了五妹,齐王大发雷霆,父亲不愿管这事,她便求到了老太君头上。”
杨鸿云眉梢意外地上扬:“所以老太君叫你回去求情?”
若真是如此,老太君未免太愚昧。
吴俊远摇头笑笑:“老太君才懒得搭理,闺中好友那也是年轻的时候,如今各有各背负的责任,自家人都顾不过来,还管她?”
夏老太太年轻时气盛,凡事都要争赢,背地里没少暗暗跟老太君计较,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老太君性子温吞,可并不愚钝,她那些小伎俩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愿同她计较罢了。
老太君让吴俊远来江南走一趟,接夏蓓就是个幌子,偏生夏老太太没眼色,顺杆子往上爬,还以为老太君对她有求必应。
“她也不想想,骂我吴家的小姐,还让吴家去帮她擦屁股,嗤,她算什么东西!”吴俊远最看不上这种没自知之明的蠢货。
杨鸿云没说话,给他斟酒。
吴俊远饮完一杯,又道:“老太君是想你呢,希望你和姑母早点回燕京,可惜这次来,我没能去拜见姑母。”
林奎这事闹的,他哪敢去青山村啊,保不准有韩家的眼线在监视,在客来轩好歹还有崔氏兄弟打掩护。
“无妨,我娘她……”未必想见吴家人。
吴俊远听懂了杨鸿云的未尽之意,自嘲一笑,举杯又灌了一杯,酒入喉肠,苦啊。
“姑母怨我父亲是应该的,终究,是我父亲对不住她。”吴俊远拍拍杨鸿云的肩膀,欣慰,“幸好你还愿意接纳吴家。”
尽管,是因为利用。
但吴勇心甘情愿被杨鸿云利用,哪怕倾尽吴家所有。
杨鸿云抖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只要你别把十七卷进上一辈的纷争,什么都好说。”
吴俊远睁大眼睛:“喂喂喂,你怎么还在恼?我不也是为了你好,想要扳倒太后,咱们只能借助齐王,皇室打架遭殃的是黎民百姓,你知道西北玄甲大军有多缺粮食吗?朝廷不派粮,十几万人口都得饿肚子,西北那片地方沙土连天,又没法种水稻,如果梁十七的番薯能在边关种植,绝对是大功一件!我就想不明白了,这事对她对你都有好处,你干嘛抵触?”
“你不明白。”杨鸿云垂眸,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酒杯壁,“我只希望她此生能平平安安。”
“呵。”吴俊远冷笑,“从她嫁给你那天起,就注定逃不开,除非你放她自由,可你愿意吗?你不愿,你放不开她了。”
握着酒杯的手指猛地用力,晃出几滴酒水。
“与其让她不明不白地陷入困境,不如如实以告,让她有所准备。”
杨鸿云眉头紧锁,似是在沉思。
吴俊远将两只酒杯都斟满,两人碰了一杯。
喝完,继续道:“虽然我与她相处时日不多,但也能看出她并非闺阁中娇养的金丝雀,临安的天空太小,不够她肆意翱翔,哪怕没有你,迟早有一天,她也会觉名绝天下。”
聊到此处,杨鸿云唇角眉梢才洋溢出一丝笑意:“你就这么看好她?那番薯说不定她就嘴上说说,未必种得出来。”
吴俊远撇嘴:“淳儿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在她心里,怕是谁都比不过梁十七。”
杨鸿云低头闷笑出声。
“梁十七这人吧,有股奇特的气质,好像她说出的话特别容易令人信任,我听崔钰说,但凡她觉得有把握的事就没一件是落空的,既然崔钰相信,那我也相信,可别说你不信任自己媳妇儿。”
杨鸿云信吗?
当然。
没人比他更相信梁十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