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没有保存防腐用剂,梁十七晒了果干和花茶,但怕沿途会坏掉,所以没有给谢雅淳打包太多,大概就十来天的分量。
谢雅淳只心情不好的时候才舍得泡来饮用,平时连吴俊远都舍不得分给他,更别说这恶贯满盈的韩洛韩小侯爷了,他前天还对她要打要杀并扬言威胁她,今天居然还有脸来问她讨茶喝?!
“不给!”这茶给谁都不给你!
谢雅淳把茶杯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美眸瞪着韩洛,像是护食的小猫崽。
韩洛瞅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勾勾手指:“我说你这丫头要不要这般小气?不就是一杯茶么,识相点儿,快给爷泡一杯。”
嚣张的态度十分欠扁。
谢雅淳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她鼓了鼓腮帮子,气呼呼地端起茶杯仰头喝尽,连里头泡涨的果肉和花瓣都嚼两嚼给吞了下去,随即把空茶杯往桌上一放,那意思:没了!
韩洛被她的一番举措惊地愣了片刻,而后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嚣张,他拍着竹榻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吴家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憨货,一杯茶罢了,至于么哈哈哈……”
谢雅淳面皮薄,被他这么一说,脸颊就泛起了红晕,韩洛猖狂的笑声犹如魔音贯耳,她拧着帕子,心里咒道,笑笑笑,笑岔气伤口裂开疼死你!
“咳咳咳,我特么……水,咳,快给我倒杯水……”韩洛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痛得像是羊癫疯发作。
谢雅淳皱眉,扭过头去不看他,十根手指快绞成麻花。
她想到过世的爹,想到同死在战场上的叔伯,还有被韩家拖走的大哥。
如果不是韩咏明的儿子贪生怕死谎报军情,她爹就不会被围困在战场上万箭穿心而死,谢家满门对大周对皇室忠心耿耿,可最后韩成吉被封安定侯,而她的叔伯却因韩成吉贪功冒进而同死在敌军刀下,尸体至今还掩埋在大漠的风沙之中,不知何时才能魂归故里。
想到这些,谢雅淳便心如刀绞,连韩洛的痛呼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韩洛申吟逐渐减弱,浑身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好似快咽气了,就在他将要晕厥过去的前一瞬,唇边忽然抵上一抹冰凉。
温热的茶水入喉,压下胸腔内的气血翻涌,韩洛这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他挥开谢雅淳的手臂,脾气上来又想讽刺她几句,方一开口,却尝到了一丝苦涩,还带着点咸。
韩洛抬眸,愣住了。
饶是阅美无数的小侯爷,此时此刻,也有点被谢雅淳的神情震撼到,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妖艳如广陵第一舞姬,高贵如皇室公主妃子,定安府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亦如燕京城瑰姿艳逸,仪静体闲的大家闺秀,但从未想过一个女子落泪竟也能这般美。
杏脸桃腮,浅淡春山,似是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小侯爷不禁有点看痴了。
谢雅淳被韩洛的眼神盯的不自在,捏起袖子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没好气道:“我哥要傍晚才回来,你现在茶也喝了,还是先行回去吧,明早再来找我哥。”
韩洛抿嘴,脑海里那张面孔始终挥之不去,见她此时嫌弃的表情,他诡异地冒出一个念头,很想让她再哭一次,哭给他看。
可惜,因方才笑岔气,他肋下的伤口裂开,纱布被血液染红,看样子无法再久留。
他打了个响指,屋门被阿良推开,外头涌进来八个侍卫合力将韩洛的竹榻抬起,然而在韩洛离去前,他余光瞥到放置绣棚的桌角,那里有一个木盒,盒盖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形状方正颜色各异的饼干。
韩洛笑容有点高深莫测,指着那个木盒问谢雅淳:“这也是石门镇杨家的那个胖媳妇儿做的?”
谢雅淳瞳孔猛缩,神色骤然大变。
他怎么会知道!
“哼,吴家都是群只懂打仗的糙老爷们,办事大手大脚,回头告诉吴俊远,让他以及吴家行事小心点儿,别再露出马脚,要是被我家老爷子知道,旧事重提,燕京怕是又要血流成河。小爷我不喜欢欠人恩情,这次,咱们算扯平了。”说罢,他不再看吓得面无血色的谢雅淳,下巴一抬,“走吧。”
竹榻被抬出房间,阿良对谢雅淳行了一礼,将门合上。
谢雅淳双目无神地看着韩洛方才躺过的地方,感觉有一阵寒意从脚底蹿到了头顶,冻得她牙齿都开始上下打颤。
背靠桌子,谢雅淳膝盖发软,整个人缓缓滑坐到地上,她双臂抱着膝盖,眼前又好似浮现了血雾弥漫的场景,她听到她娘抱着她爹的铠甲哭得撕心裂肺,声声泣血,然而场景一换,她娘的脸变成了梁十七,那身血色铠甲则变成了杨鸿云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