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勇闻言手忙脚乱地将他放在地上,慌乱之中还有点小心翼翼。
双脚落地,小宝抬手抚平皱巴巴的衣襟,直到衣裳都服服帖帖没有一丝褶皱,这才仰起脑袋看向吴勇,拱手朝他行了一礼。
杨小宝一直有跟吴玉芝学规矩礼仪,这一礼十分标准,饶是曾教导过皇子皇孙的崔学文都挑不出错来,他年纪小,穿着也是简单朴素,却已然有了几分儒雅随和的气质,活脱脱一个小书生,这要是放燕京城天子脚下,说杨小宝是书香世家调教出来的小公子,他也是信的。
见此,崔凌云看杨小宝的眼神不由得温和了几分,心想,要是他爹见着杨小宝,定然也心生欢喜。
可惜站在杨小宝对面的是个大老粗。
在上朝时候都能打瞌睡走神的人懂个屁的规矩。
要是此刻吴勇知晓崔凌云的想法,定然要大呼冤枉。
那些酸不拉几的文臣,张口之乎者也,朝堂上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他们非得引经据典扯成长篇大论,他就跟听天书似的,能不打瞌睡么!
吴勇不讨厌书生,可嫌他们烦,更不屑去学他们文绉绉的那一套。
但这会儿,他却是有些受宠若惊,还别别扭扭还了一礼,瞧着有些四不像。
崔凌云从头看到尾,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眼神那叫一个嫌弃。
堂堂虎威大将军,规矩还没人家小孩学得好,像话吗!
众士兵抬头望天,心说脸丢大发了!
吴勇面颊浮起一丝赧然,揉了揉发烫的耳垂。
好在小宝个头矮又低着头,没看到吴勇那丢人的模样,不然在他心目中英勇威武的舅舅形象可能会大打折扣。
这时,船上的伙计从甲板楼梯探上脑袋:“将军,啥……”
话音未落,一柄银光闪闪的利刃横刺里贴上了他的脖颈,刺骨的凉意使得他心脏猛地骤停了下。
伙计瞳孔震颤,下意识举起双手惊叫着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上有老下有下,就是一个驶船的,别杀我啊啊!”
“小九,放开他。”暗十开口。
暗九犀利的眼神扫过伙计的衣裳,见他神情不似作假,这才缓缓收回匕首,闪身回到暗十身侧,就见小宝紧紧握着暗十的手掌。
不怪暗九忽然动手,这个伙计冒出来的地方离杨小宝不到三步距离,谁知道他是忠是邪。
小宝被偷走过一次,他们不敢再掉以轻心。
吴家军却是被暗九的身法吓得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也太特么快了,他们几十双眼睛,愣是谁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去的,好像就往前跨了一步,人就到那了,余光里只剩下一道玄色残影。
要是他刺杀吴勇或者崔凌云,他们能拦得住吗?
副将额头汗水滴落,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吴勇也微微有些愕然,但只一瞬间便恢复了正常,转而询问伙计:“何事?”
“我就是想问问将军,咱们何时开船?”伙计扶着楼梯栏杆,双腿止不住打摆,说话嗓音都是飘忽的,可见吓得不轻。
吴勇没有为难他,让他回去做准备,一刻钟后出发。
伙计如蒙大赦,不敢多看甲板上站着的玄衣人,逃也似地咚咚咚踩下楼梯,转眼便不见了人影。
暗九:“……”
崔凌云饶有趣味地在暗十等人身上扫了两眼,请他们到船舱里坐:“外头风大,我瞧着他脸色不大好,船上有随行的大夫,让他看看。”
暗十没拒绝:“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崔大人。”
一行人走进船舱。
崔凌云所说的随行大夫是吴勇军营里的军医,不但年纪和徐大夫相仿,长得也很像,留着两撇小胡子,医术很高,就是脾气有些古怪,说话很凶。
凶到在军营里只要一提他的名字,就能止小儿夜啼。
杨小宝不怕他,乌溜溜的眼珠子在他两撇小胡子上转来转去,像是在看什么稀罕东西,眼底还时不时划过一抹沉思。
军医觉得他的表情很是有趣,便忍不住想逗逗他,板着脸凶巴巴道:“看什么!再看胡子就长你身上!”
杨小宝被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小手拍拍胸口,一脸你个大人莫要骗我的模样,慢吞吞跟他讲道理:“我还小,不会长胡子,得等长大后才会有呢。”
“哟,你还懂挺多。”军医右手给他把脉,左手飞快地在一张纸张写着。
字迹太飘逸,杨小宝眯着眼看了半晌,泄气,跟鬼画符一样,谁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