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途中吴玉芝饶有兴致地跟梁十七讲了许多往事,细说当年晋王和誉王是何等风姿,在梁十七印象中,皇储间常常围绕着代表九五至尊的龙椅不停明争暗斗,互相猜忌,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像晋王三兄弟这样能守望相助齐心对外的实属罕见。
更何况,他们母妃还不是同一个,只有齐王和先帝乃是皇后所出,晋王和誉王的生母则是宫中其他妃子。
自上次崔桓被刺杀,梁十七窥得他们几人的秘密后,杨鸿云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对她隐瞒,也在慢慢透露一些事情,当年晋王和吴丞相勾结辽国谋逆一案,其中夹杂的阴私和利益,梁十七多多少少也了解了一点。
对晋王之死,梁十七本就觉得可惜,他有匡世经纬之才,胸怀天下,这般英雄人物,理应被万世称颂,却因先帝一己之私含冤而死,死后还要被史官抹黑一笔,让后人唾骂。
这实在是……令人心痛。
梁十七想,哪怕晋王折戟沙场马革裹尸,在战场被黄土掩埋无法魂归故里,也比被兄弟屠戮要来得痛快。
谈论间,二人已走到林府门前。
却见石狮子旁有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张头探脑,不住地往林府大门里面瞧,梁十七和吴玉芝对视了一眼,随即走过去,拍了下小孩的肩膀:“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小孩被突然出现的梁十七吓了一跳,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在梁十七身上打转,忽而想起什么,充满希翼地问,“你是不是叫梁十七?”
梁十七没否认:“找我何事?”
“真是你啊,太好了,我等你老半天了。”小孩很高兴,从衣摆下掏出一封信,交给梁十七说,“是一个姓赵的婶子让我送来给你,她前几日刚刚生产,没钱看大夫,可能快不行了。”
小孩口齿清晰,把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
他个头才到梁十七肩膀,衣着朴素,衣摆上打着几个半旧不新的补丁,可见家里头条件不是很好。
吴玉芝在青山村住了十多年,能听出小孩的口音是青山村附近的,再加上他所说的赵婶子,心里便大致有了数。
梁十七接过信也没有直接看,她从油纸包里摸出一串糖葫芦,请他吃。
小孩笑得见牙不见眼,再三跟梁十七道谢,然后举着糖葫芦蹦蹦跳跳走了。
“娘……”梁十七欲言又止。
吴玉芝叹了口气:“你之前忙,鸿云可能也没告诉你,杨柏发迹后没多久就整天花天酒地醉卧青楼,赵氏知晓后同他吵了一架,当天晚上肚子就发动,王氏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家里的钱都在她手里捏着,她抠抠搜搜给赵氏请了个产婆,可惜……孩子胎位不正,又在肚子里憋太久,刚出来就没了气。”
梁十七惊讶:“男的女的?”
“是个男娃。”吴玉芝提起裙摆踏上石阶,边走边说,“赵氏这一胎损耗严重,以后要想再怀上恐怕很难,王氏对此心里头不畅快,杨柏膝下就一个儿子,赵氏以后不能生哪行,她想让杨柏休妻重娶,恰好,杨柏有了钱,在外头也有一个相好的,他就想把人给抬回来。
赵氏哪能依,跟杨柏大吵大闹,吵得街坊邻居都知晓了这件事。家丑不可外扬,公爹要面子,便数落赵氏是个搅家精,害得家里人不安生,王氏也嘲讽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还命令杨柏写休书。
赵氏连月子都没坐满就被赶出杨家,她爹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人,而且她家里的兄弟姐妹在闹分家,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谁都不愿接纳她,她没地可去,只能回青山村……”
吴玉芝能知道这些,还是李寡妇告诉她的,因为赵氏住的茅草屋是杨松分家分到的那间。
李寡妇本想把人赶出去,但是赵氏的模样实在太惨,同为女人,她忍不住起了怜悯心,一时没法下狠手,便来问吴玉芝怎么办。
吴玉芝也犯了愁。
要是赶出去,赵氏死了怎么办?总归是一条命。
赵翠兰比吴玉芝晚几年才嫁到杨家,要说她人有多可恶,比起王氏来,那算是小巫见大巫,她最多就是见钱眼开嘴上不饶人,偶尔会偷鸡摸狗,嘴馋偷吃。
她在杨家没什么说话的权利,也就沾着杨柏被宠爱的份儿捞点好处。
在立场上,吴玉芝和她并没有深仇大恨,这样一想,索性随她去了,她要住就住,反正那间茅草屋他们以后也不会再回去,里面躺过死人,总觉得晦气。
算算时间,赵氏在茅草屋里也待了有十来天了,可能真的撑不下去。
可是,她撑不下去,来找他们求助又算怎么一回事?难道真当以为他们良心有多好,见到个将死之人就会救一把?
吴玉芝心里不得劲,便跟梁十七说:“杨柏绑走小宝的账我还没跟他们算,赵氏如何我和你爹都不想干涉,你跟鸿云自个儿商量便是,不过就算要救,也不能白救,她在杨家待了这么多年,落得这般下场,心里肯定对杨家有怨,若是能利用倒也无妨。”
“娘,您放心,我和鸿云心里都省得。”梁十七轻拥了吴玉芝一下,又嘴甜说了几句好话逗她开心,见她一扫阴霾又重新展露笑颜,这才放心去书房找杨鸿云。
不想,书房里压根没人。
梁十七问院里洒扫的丫鬟:“我相公人呢?”
丫鬟福身:“杨夫人,杨公子、崔公子和我家少爷出门去了,说是晚膳前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