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尝想,你竟恨我至此。”鹯斜倚在树上,滴落青苔的血珠在暮光之下熠熠闪闪,像极一串红色宝石,却让人生不出一星喜爱之情。
小鱼一时也慌了手脚,她方才许是气急,糊涂了心智,这才下了狠手,她想要解释,却又觉得任何解释在此情形下都会显得苍白,且毫无说服力,脑中混沌不堪,自己亦被此举吓到,低下头,不敢看他。
良久,小鱼呐呐道:“对……对不起,我并非存心要……杀你。”“杀”字像是一根横在喉咙里的骨鲠,极难说出口。
许久,不闻回应,小鱼连忙抬起头,却见鹯已不在。
她心下一紧,连忙爬到崖边,探头俯瞰,而目及之物,唯有一片深杳汪洋,又倏地扭头,茅扉虽呈洞开状,但地上却不见半点血迹。
自知行出恶事的小鱼此刻是深疚难安,被他逼急之时,诚然生过杀他之心,可那也只是盛怒之下的反应而已,未尝当真想过动手。
而此事一出,小鱼连背上疼痛都已抛诸脑后,再想起时,已无痛感。
眼下心境稍平,倒仔细端详起来。背上两扇羽翼虽不比鹯的宽大,却也蕴藏着一股强劲的生机。
小鱼尝试着舒展,黑翼竟自随其心而动。
她这才明白,鹯那日为何说她很快便能自己下去,原来他说的礼物竟是一对羽翼。
只是,他此举意欲何为?
冷静下来一思,或许他并非如自己所想那般心狠手辣,也许是她错怪了他。
但是,又转念一想,她同他非亲非故,他毫无理由对自己这般好,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小鱼越想越觉迷乱。
不过,既然他明说给她自由,那她便不能辜负他一番苦心。
小鱼方才还甚是厌恶这双黑翼,转眼间却对它生出几分喜爱。有此一物,她不日便可离开孤崖,甚至离开东海,去她想去之地。
如此,她应是世上第一尾背生双翼之鱼。再回头一看,小鱼不禁欣喜雀跃,更且生出跃跃欲试之心。
然则,未高兴太久,小鱼很快又沮丧起来。到底不是自生之物,多次试飞皆以失败告终。虽得双翼,却不知如何令之为己所用,只得干着急。
本想再试几次,奈何手臂上逐渐生出的鳞片已不容许她继续离水,只得悻悻作罢。
而当小鱼幻回本形后,黑翼也随之消失不见,未留一丝痕迹。小鱼不禁心叹,实乃奇事一桩。
潜于水底,小鱼又开始犯难,辗转细想,她今次将鹯刺伤,他会不会一气之下了结了她?
在小鱼的认知里,携器出击,更且见血,便意味着两相结仇。所以,她现在算是他的仇家,世间有几人会容许存有杀己之心的仇家安然无恙地存活于世?
事已至此,赔礼、道歉都显得十分多余。或许,让他也捅她一刀,以使其消气?若当真可以让他解恨,即便被扎上一刀,她也毫无怨言。
小鱼被此事纠缠得心乱如麻,恨不得立马展翅飞走。
此处到底是他的地盘,不管他现在去往何处,总归会回来。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待他回来后,是会一刀宰了她,给个痛快,还是施尽残忍的手段,将她折磨致死,都不好说。
以他暴戾的性情,都有可能。
哎,难云,难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