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升是生不逢时,可恨当下御史台竟无一个敢作为的。”崇仪不由惋惜,可这话他也只有关起门来,与钱益感慨一番。
倒是钱益反过来开解他说:“所幸苍天有眼,小周妃红颜短命,不至于危害社稷。朝中还有如孟家纯正干敏之流,还有王爷中流砥柱。”
夜里,崇仪与孟窅说起学田制,也夸说孟嗣柏造福学子。
孟窅听着比自己被人夸了还高兴,洋洋得意地扬起小脸。“论读书的事,我爹也是有见地的。”
“想来是太师的主张。”他靠在床头,好笑着泼她冷水。
孟窅一噎,梗着脖子强辩。“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要紧的时候,还得是一家子亲!”
崇仪心下一动,暗里有了决断。次日小朝后,特意跟着桓康回到暄室,表示响应学田制,更提议在他的封地试行,以观成效。
宫女服侍着脱下翔龙登云靴,桓康王盘腿坐在罗汉塌上,宽松的袍子垂下来。
“这是来帮你老丈人掠阵的。”他点着崇仪戏谑,端起茶碗拨开茶沫,碗里醇厚的茶香漫上来。进来朝政平和,宫里聿德殿又有一个侍妾传出喜讯,桓康王的心情不错。等崇安有了世子,再提立储的事就顺当了。不过,他前后送过去十二人,除了侧妃苏氏眼看着就要瓜熟蒂落,其他的也只有一个侍妾最近刚怀上,男女未定前还是叫人悬心。
崇仪听出他的好心情,便知事情成了一半。正要低头一笑而过,想起孟窅得理不饶人的小脸,转念坦然承认道:
“举贤不避亲仇。孟氏嫁于儿臣,孟家人自然更要效力朝廷。”崇仪见机又把与钱益的商讨趁势提出,在学田制的基础上,更提议可招募流民承包学田。
桓康王拊掌拍腿,被他的浑说取悦了。听说能安置流民更是心动,叫人赐座仔细垂问,最后命崇仪详细写了条陈来看。
桓康聊得兴起,开恩留崇仪在暄堂用膳。翁守贵觑着空,领着负责聿德殿脉案的太医进来回话时。
“你坐着,都是自家人。”崇仪站起来要避开,被桓康王抬手制止。他每天都要过问聿德殿的两个孕妇,比自己的妃子怀孕还挂心。
崇仪作揖谢恩,坐着看翁守贵指挥人摆膳。锦缠鹅、川炒鸡、荔枝猪肉、椒末羊肉……都是口味咸香厚重的菜品,父王这些年吃口越来越重。
太医院天天的回话都是差不多的论调,桓康一开始还详细问过,后来听得多了,就只听回话人的语调。但他还是每日例行一问,以显示对宁王的爱重。
“你那侧妃几时生产?”太医退下去,他才想起三儿子的侧妃也怀着孩子,他记得靖王府的喜讯比聿德殿还早。
“就是下个月。”产房已经备下,第一场雪下下来后,就每天烧热地龙祛除湿气。这两日,就该请小谢氏过府来,玉雪还是太小,有长辈在身边陪着好叫她心安。
桓康点头,微作沉吟道:“要是个男孩,就养在王妃名下,将来就是世子。”李氏是个没福气的,三年里不见一点苗头。说来,他的四个儿子在子嗣上都不顺利。老大只有个女儿,长到六七岁了,大儿媳就是没动静。老二身体不好,范氏也是个没用的。老五成亲到现在,嫡妻也没反应,侧妃还流产了,眼看着也是不顶用的。
这些事想起就叫他心塞。崇德那小子成亲最晚,府里两个媳妇就都怀上了!
崇仪又站起来回话。
“李氏宿疾难愈,儿臣稍后还要往蒹葭殿向母妃借用一个管事,分担王府内务。她托着病体实在不好教养孩子,恐怕辜负父王的厚爱。”他确有这个打算,此时正好说出来。若不提前报备,待父王明旨颁下就坏事了。
桓康拧了拧眉。老三媳妇身体不好,他是知道的,怪不得生不出孩子。也罢,到时候记在她名下,养在生母房里亦可。但不能让她耽误老三,靖王不能没有嫡子。崇安也是一样,头一个孙子一定得记在范氏的名下。
既然在桓康王面前挂了号,崇仪退出暄堂后,果然往蒹葭殿去。淑妃比桓康更关心靖王妃。
“燕辞的病要紧吗?”她并不赞同插手子孙的家事。同为女人,她更理解燕辞的为难。一边是亲侄女,一边是相处多年的便宜儿媳,她更不好失了公允。
“七月以来多在房中静养,儿臣想,今年过年就不叫她进来了。”李氏的病在府医和太医院都有脉案,不是要紧的病症,却是连绵不绝。其实,依她的身子若是正经选秀,泰半是要赐花落选的。
再三确认后,淑妃点了蒹葭殿的二把手方槐安,当天就跟着靖王出宫了。
李岑安欢天喜地地迎来靖王,却被告知要交出管事权。她自然不敢不交,咬着牙恨恨地想,淑妃果然还是偏帮侄女。她的夫君和婆婆都更偏护西苑。
方槐安在安和堂后头住下来,府里的管事每天就在他房里回话,而颐沁堂一派愁云惨雾萦绕。李岑安不甘,林嬷嬷心慌,还有个秦镜比她们还着急。可他还得拾起笑脸捧着方槐安,一口一个方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