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盛大的洗三礼后,桓康再度于九黎殿后殿召集近臣命妇大办满月席,毫不吝啬地展现他对皇长孙的重视。酒过三巡,梁王一身玄色常服姗姗来迟。他大步从容行至桓康面前,神色飞扬地为家中女眷的缺席告罪。原来,梁王侧妃胡瑶有了身孕,此时不仅已满三个月,更有名医断言乃双胎之相。
“你倒是瞒得紧。”桓康龙心大悦,点着梁王笑骂。他的确更看重宁王,可大儿子有后,他也是高兴的。
阳平翁主亦是惊喜交加,探出身子关切。“阿琢可好?”
她确是不知情,却也心有微词,怨梁王瞒得紧,连自己也防着。如他所述,清琢腹中乃双生子,是宗室间少有的喜庆。
“原是胡氏怀像不好,好在有王妃悉心照拂,如今算是坐稳了。否则儿臣亦不敢贸然回禀父王。”梁王八风不动,拱手轻松一笑。
桓康朗声大笑,向着左手边的淑妃侧过身子,交代给胡瑶的赏赐。
“温成有功,待她平安诞下麟儿,孤王另有重赏!”双胎虽好,他看中的还是能承继香火的孙子。
“有梁王妃在王府坐镇,温成定会母子平安。”孟淑妃温婉应是,扶着桐雨的手离席而立,领着身后六宫命妇齐齐拜下。“王室枝繁叶茂,臣妾等再次先行恭贺大王。”
“淑妃说得不错,本宫也要重重犒赏梁王妃。”阳平翁主舒展的眉头满溢出欣喜,“阿琢初为人母,本宫必要亲眼看她安好才能放心。”
“恭喜姑母,恭贺王兄。”有了儿子的宁王风度翩翩,端起两杯酒,噙笑若清风拂面。
靖王、宁王、恪王亦是从善如流,执起酒盅齐声敬过梁王。
“显臣也即将为人父。”桓康熨帖地看着兄友弟恭一派祥和,眼光逐一扫过座下的兄弟们,点名恭王。“老四,你可不能落后。”
当初为了警告不安分的恭嫔母子,他把自作聪明的童氏和见识短浅的曹氏赐给老四。曹氏果然是个蠢笨的,自己没本事,还折了孩子。罢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难道还能让他绝后?往后自己看紧些,还怕老四翻出天去?!
次日,长公主仪仗驾临梁王府。不日,阳平翁主赐下一班公主府的小戏给梁王。京里谁都知道,梁王有一内宠,从前就是南府梨园的头牌。府里忽然多了这一班咿咿呀呀拿腔拿调的粉头,哪里有不闹的。
“长者赐,岂敢辞。”阳平翁主轻笑,风霜岁月没能磨去她的棱角,人生跌宕更在她的眉眼刻画出深邃的痕迹。她还是当年那个雷厉风行、言出必行的大长公主。
胡瑶怀相不好,被嘱咐卧床静养。做祖母的心疼孙女,把自己养的一班小戏送于她解闷,谁能置喙?!
梁王妃丁宁有心从中调停,被她一句话顶回来,也是气得仰倒。
另一头,靖王把胡侧妃有喜的消息告诉了孟窅。
“阿琢心想事成,这下可满足了吧。梁王可高兴?”她想着姑母的石榴石手串果然灵验,阿琢这一胎与她相隔不远,将来两家的孩子正好一处玩耍。“昨天荼白来,怎么也不和我说!”
胡瑶待人周致,臻儿出生至今,落草、洗三、弥月前后送来三次贺礼。孟窅还特特叫了荼白进屋说话,却没听说她有孕的喜讯。
崇仪不置可否。大哥想必是高兴的,可怀喜的是温成,强势如阳平姑母又怎会放任不管。梁王府这下可热闹了……
“她还好吗?害喜严重不严重?”推己及人,最初那三个月,她没少吃苦头。
“大嫂生养过,有她在,必会将温成照顾妥帖。”听她话中关切,崇仪留了个心,捏捏她的手叮咛:“你才出月子,不许乱跑。温成那里,等她安稳下来,再去不迟。”
孟窅歪着头斜里往后看他。好容易出了月子,头一件事就是沐浴洗发。此刻,肩头垂落的如瀑青丝还散发着如兰清芬。
“为什么?”
“她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安心调养。”
可惜胡瑶的心意虽好,孟窅对她关心更甚,连靖王的叮嘱也被抛诸脑后。初九一早,她派人往梁王府递名帖,隔日便登门拜访去了。
胡瑶的小院静悄悄的,廊庑的花格窗严密地隔绝外间凛冽的寒意,只有无力的阳光穿过剔透的玻璃渗进来。孟窅抱着暖袖,厚实的银狐斗篷把她裹成一个柔软的毛球。
天色灰濛浸着湿冷,像是要落雨的样子。齐姜本不赞同她出门,是她坚持要来。
“这幅龙凤呈祥的花式如何?”
一进屋,她听见胡瑶曼声细语,隔着珠帘见炕上斜靠着一个苗条的身影。黄铜熏炉里噼啪爆了个响儿,炭盆里的火烧得正旺。孟窅解下斗篷,伸手在暖烘烘的炭火前反复烤着,驱散衣服上沾染的冰寒。
“什么花样,也让我看看。”她烤着火,一壁偏头往里看,笑盈盈地提声相问。
晴雨踮起脚,抬手解下孟窅的昭君套。小郡主降生后,孟窅屋里的人就不够用了,齐姜提了晴雨和烟雨上来。孟窅仰起头,方便她在身后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