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零七九、主人与下人(2 / 2)洗花沃雪首页

花萝在崇仪慵懒的嗓音里俯身下跪,端正地请安问吉。

孟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视线落在花萝委曲求全的姿态上,只觉着恶心,以致于回首看向崇仪时,小嘴还气呼呼地嘟着。

“我怕臻儿调皮,糟蹋了你的字帖,就想送回来。可……”她愤懑地睨一眼花萝,倒也没有搬弄是非。“花姑娘不让我进去。”

花萝惶惶不安地低头告罪,却是对着崇仪解释:“侧妃误会花萝了。奴婢想着侧妃身娇体贵,才想为侧妃代劳。”

“很不必你代劳。”孟窅半分情面不给,怄火着截断她的诡辩。

崇仪勾唇莞尔,清亮的眸子里蕴着柔光。他仿若又见到紫竹林里那个倔强的姑娘。

“小孩子性。”崇仪笑着迁就,走上来接过烟雨的手扶着她,亲昵地挨着她并立着。

他才从酒席上脱身不久,外衣上还沾着酒气。孟窅正是娇气的时候,闻不得一星半点难闻的气味。崇仪走近时的酒气扑面而来,她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忙掩着口鼻偏过头去。

花萝见针插缝,势要抓住崇仪的目光。“王爷曾有嘱咐,书房重地严谨闲杂人等擅入。以前,王妃也不能轻易进出的。”

孟窅熬过胃里的难受劲儿,更没了耐心在这里与花萝掰扯。她一恼,把本子往崇仪怀里一股脑儿塞过去。

“你这里规矩大,我也不爱进去!”说着,她扭头就要往回走,被崇仪长臂一揽箍进怀里。

“小心,仔细闪着腰。”崇仪眼里哪有什么字帖,只顾着伸手去护住她。

高斌眼疾手快地凑上去,赶在花萝动作前,把崇仪随手甩出来的字帖抢救在怀里。视线垂落的时候,他惋惜地看了一眼还不知死活的花大姑娘。

孟窅气呼呼地迁怒崇仪。“脸面已经被人踩脚底下了,还管腰作甚?!”

她不过四个月的身孕,穿着大衣服时肚子还不明显,只有每日同吃同住的崇仪知道衣裙下细微的变化。他执意不放手,迁就地平息她的怒意:“和我好好说。不论是哪个,敢下主子脸面,这般奴才即刻打发出去,绝不纵容。”

花萝闻言霎时面如菜色,弯曲的膝盖一软,跌坐在廊下的石板上。

“不拘哪个?”

“不拘哪个。”

“哪怕是我坏了规矩?”孟窅的脸色缓和下来,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再三确认。

“主子的话才是规矩。”

花萝的眼前一暗,紧忙收紧拳头,让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孟窅还在步步紧逼,骄矜地扬起下颌,眉飞色舞。“那我说,我要进去书房,你让不让?”

崇仪宠溺地一笑,牵起她的手,亲自推开书房的门扉,领着她往里走。

花萝不敢耽误,强撑着爬起来。她怕孟窅借机吹风,哪怕三爷的话叫她心神俱颤,她还是不死心地跟了进去。

两人挨着肩,在罗汉榻一边并坐。只见崇仪低头在孟窅耳边说了什么,孟窅瞬时转怒为喜,眉眼儿漾出水光来。花萝心里泛酸,从桌上沏来茶水伺候。她紧抓着茶盘,攥得指节泛白,也勉强让声音挺起来平和从容。

“三爷请用茶。侧妃如今有喜,不知能不能吃茶?”花萝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形势对她不利,此刻对孟窅也毕恭毕敬的。崇仪行三,未开衙前的皇子按序齿加以区分,贴身的奴才才有资格唤一声三爷,花萝是为数不多的几个之一。她一直以此为傲,至今不肯改口。

孟窅探头一看,茶盘上果然孤零零盛着一支粉青釉重瓣莲马蹄杯,里头的汤色膏黑如漆。

“这是什么?”

“这是前儿外家送来的七子饼,从南边送上来没多久。爷才吃了酒,这个能解酒。”说话间,花萝又把恳挚地的眼神往崇仪送去。

崇仪揉一揉眉心,未有表示,反而看向身边的孟窅。

“熟茶上火,他才吃了酒,不能这么喝。我让茶房备着的醒酒汤呢?去换那个来。”

孟窅自然而然地发号施令,俄而又想起醒酒汤的由来,斜里飞一眼崇仪,没好气地责备道:“自己的酒量深浅也不晓得?往后不许你多喝。”

崇仪无声一笑,在她严肃的凝视里点头,心里是熨帖的。一边抬起手,让孟窅帮他褪下外头的大衣裳。

花萝一口气哽在喉头,脚下像是注了铅,为难地看向崇仪。她自小服侍崇仪,自然知道这位爷不喜甜腻的汤水,所以孟窅送来的醒酒汤多被她转手处理了。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来了底气。再听着孟窅你呀我的,对三爷失敬不说,还敢对自己颐指气使。她不肯轻易挪步,觉着这一步退下去,自己就是满盘皆输。

崇仪解开外衣,肩头一轻,余光掠见花萝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抬了抬下颌。“还在这里作甚?按你孟主子说的办。”

花萝耳中嗡鸣,笑靥垮塌了,垂着头往后退出去的时候,还险些被裙角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