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晏华正为自己的地位和处境发愁,听说能为恭王分忧,当即痛快地应承下。
依着她的安排,女眷们从白日开始游园赏花,男宾则在近晚陆续抵达。酒席摆在竹林边的摇翠庵,以黑檀底座绣十二月花神的屏风按东西隔开男女席次。庵外有一方形似新月的池水,入夜后,女眷们可以在池边放花神灯。
她事先下足功夫,为此特意虚心向大嫂丁宁请教各府女眷的喜好忌口。只有一件事,她早早拿定主意,赶在花朝前两日,让望城出名的工匠铺子扎了五盏正红牡丹花灯。至于其余人,则一律备下各色芍药花灯。她确实是存心的,一个胡瑶、一个孟窅,她故意要让二人明白自己妾室的身份。
她的心思浅薄,胡瑶接过花灯的瞬间就忍不住笑了。
“童王妃果然持家,这一式样的灯扎起来倒也省事。”
童晏华自矜一笑,得意地看向侧妃扎堆的那边。
“尊卑有序,什么样的身份就该是什么样的灯。胡侧妃也喜欢这牡丹?却是不能呢。”
胡瑶投去清冷的一瞥,浑然天成的气势无声碾压过童晏华小人得志的嘴脸。
“不过是一盏灯,童王妃上纲上线的。原来今儿个不是吃酒赏花,却是来赏童王妃的威风。”
童晏华呵呵干笑,偏要为自己争一口气。她如今是正室王妃,比胡瑶高一个品阶,自然不用再忌惮阳平翁主的威势。
“我恭王府里自然不若大哥府上百花齐放,只好委屈胡侧妃。”
这话一出,连丁宁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场面一度凝固,还是范琳琅长袖善舞,从容地提议分散开。
“端午斗草,今日花神生辰,我们何不斗百花。便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看谁能寻的花朵最多最好。”范琳琅拉着神色僵硬的童晏华,打趣着把台阶递出去。“五弟妹可是心疼园子的花草?”
于是,诸女眷无不逢迎,皆夸说宁王妃的提议极妙。年轻一些的又追问起详细规则,已然跃跃欲试。
孟窅挽着胡瑶的手,悄悄把人引到另一边小路上。刚才大嫂和王妃姐姐都冲自己使眼色呢!
“从前你教我不去理会她,今儿怎么自己着相了?”两个人谁也不预备参与斗花,便寻一处凉亭坐着说体己话。总算今日的宴会,叫她们能趁机小聚,这才是最大的好处。
孟窅不叫她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便把一桩喜讯悄悄儿地单告诉。她掩着小嘴儿,凑在胡瑶耳边轻声私语。
“真的?!这才多久,还不到阿满的百日!”胡瑶吃了一惊,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见孟窅桃红晕面,十分不好意思的羞赧状,知道十之八九是真的。
孟窅急忙要捂她的嘴,垂下头去支吾。“就是因为这个,我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不敢和人提呢!”
胡瑶只觉着高兴。今天能听说这样的好消息,即便再看童氏的嘴脸,她也无所谓。
晚间,他们兄弟皆来恭王府吃酒,兴酣时,童晏华又出幺蛾子,擅作主张命人撤去屏风。伽罗虽不忌讳叔嫂同席,可此刻酒过三巡,有几个不胜酒力已经胡言乱语起来。
胡瑶担心酒气冲撞孟窅,向丁宁与李岑娜回过话,挽着孟窅从摇翠庵退出来。不一会儿,却见靖王崇仪也带着随从,踏着月色而来。
“夜里风凉,怎么不带袖筒?果然齐姜不在,你就大意了。”崇仪先看见孟窅的斗篷,昨夜提前挂在衣架上,所以他有印象。
这几日乍暖还寒,齐姜夜里不小心招了风,今日正在家养病,没能跟出来。
“你怎么和阿琢一般说辞,我一点儿也不冷。”孟窅细细娇笑,把手塞进他手里叫他检查。
胡瑶默声在一旁观察,见二人犹如寻常夫妻般言辞随性,行动自然,心里一边为孟窅欣慰,一边为又有些苦涩。
崇仪仿佛这才看见胡瑶的存在,客气地寒暄过,不知不觉间把孟窅拉到自己身侧。
“玉雪年轻,多番烦温成照应。”从前胡瑶是他的外甥女,如今嫁给了自己的长兄为妾。他不好以长辈自居,也不方便称她为嫂子,依旧用旧时的封号相称。
胡瑶觉着好笑,眼前的靖王仿佛把阿窅当做自己的私有物,正在炫耀他的所有权。
“我与阿窅相识在先,情同姐妹,当不起王爷的谢意。”胡瑶还以客套的言语。“还未恭喜靖王。”
崇仪低目睇去,见孟窅含羞带怯地点点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揉着她的肩头。
“阿琢不是外人,我就告诉了她一个。”孟窅无辜地表示歉意。是她自己害臊,央着明礼不要对外公开,今天自己却食言了。
崇仪能说什么?只有无奈地替她周全。“玉雪面皮薄,眼下月份又浅,还请温成为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