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零八八、得意与失意(2 / 2)洗花沃雪首页

高斌圆润的脸上线条凝固了般,刻着恭顺卑微的笑。童晏华竟然拿三爷说事,她算个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一家子人,不分亲疏尊卑。

他腹中冷笑,可还得愁眉苦脸地告饶,向童晏华弓腰诉苦。

“恭王妃消遣奴才。这激斗起来惨叫急跳的,又是腌臜味,又是血腥味,荣王妃如何受得?!”

胡瑶含笑的嗓音悠悠飘起。“她不曾生养过,如何懂这些。”

童晏华脸色一僵,羞臊不已。满座的贵妇千金注目着自己,有看笑话的,有怜悯的,直叫童晏华脸上五颜六色得精彩。她接连面子扫地,此时也消停了,只是心里更恨。胡瑶一向少言寡语,刚才突然开口讥讽自己,不过是为孟窅不平吧!她是为维护孟窅而轻贱自己。

孟窅不过是沾着孟太师的光,正经也算不得名门千金。她如今顺风顺水,不过是靠一张能耐的肚皮。她灌下一杯浓茶,在心里愤愤地奚弄。滚烫的茶水滑过她的喉咙,灼在心尖刺刺得痛。茶汤下腹后,苦涩的味道在口中回荡。没有孩子,是童晏华不可触碰的痛。各王府相继添丁入口,她急得火烧似的,奈何没有音信。

曹韵婵在她身后,垂落的视线落在童晏华绣金线的裙摆上,眼底闪过阴冷的寒光。她可怜的孩子被他狠心的父亲亲手打落,她的身子毁了。这辈子注定她没有盼头,所以她也不给童晏华出头的机会。她看着童晏华一天天坐立难安,以此告慰她曾经受到的伤害。

曹韵婵默默拨动碗盖,一遍遍撇开细小的茶沫,心底的恨意像疯长的荆棘般。她想着,她是不会让童晏华过舒坦日子的。恭王兴许会为了童国公府的支持容人童晏华,可恭王不能永远没有孩子。三年五年,恭王等得,五年十年,什么情分都被消磨殆尽,那时候就是童晏华自己就会从高台上摔下来。

她知道,童晏华防备着自己,防备着府里所有的姬妾。可童晏华自视甚高,不肯放过任何立威的机会。她把那药掺在自己的熏香里,沐浴熏衣都会用上。她将药性渗进自己的肌肤里,在每日侍奉梳妆茶水时,悄无声息地让药性侵染童晏华的身体。童晏华不给自己出路,索性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寒食节后,皇子携家眷在归元殿祭奠先祖,由桓康王亲自拈香领众人叩拜。今年桓康王颇有些意气风发,盖因孙子有了着落,他多年的心结终于得解。至于恭王府尚未有音讯的事情况,被他不小心忽略了。

李岑安还是病着。这一次不必她告假,崇仪提前一日派人传话给他。

“王爷嘱咐,李王妃好生将养。明日的祭礼,王爷和荣王妃一同进宫,李王妃无需忧心。”

李岑安觉得,那奴才是故意一口一声李王妃,存心要剜自己的心。她是李王妃,孟窅却加字荣王妃,仿佛孟窅比她这明媒正娶的靖王妃还尊贵似的。家祭如此郑重的场合,靖王只遣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传话。靖王生自己的气了……李岑安如是体会。

祭仪不会因为李岑安的缺席有任何影响。李岑安一直是宗室里一个尴尬的存在。她的每一次露面,都在提醒桓康王、提醒朝阳二十四年那场全城轰动的闹剧。

讽刺的是,最在意的她的人还是孟淑妃。她把侄女孟窅召到跟前,问起李氏病况。

“平日用的什么药,饮食如何?”问话时,她却在细心观察孟窅的眉眼。

孟窅把从崇仪那里听来的消息如实相告,垂眸讪讪然。“我去过几回,可王妃姐姐体谅我,不肯见我。”孟淑妃问得详细,她实在答不上来。

孟淑妃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嗓音低落下去。崇仪偏宠孟窅的情形,她从方槐安含蓄的表述里推测了大概。她一壁欣慰,一壁也为李岑安叹息。她自己尝过的苦,推己及人更能感同身受。

“不止燕辞,崇仪越是偏护你,你越该体谅其他人的难处。”

孟窅讷讷地低下头,心里沉甸甸的,后来的席面上也是食不知味。

夜里回到家,她才觉得腹中饥馁。崇仪在里头净房沐浴更衣,她便叫小厨房送一碗素馄饨。时鲜的荠菜馅儿,里头拌着切碎的豆干、木耳、笋丁。

崇仪洗漱后披散着头发,发梢还沾着水汽。他一身轻松地回来时,孟窅吃得正香,见到他也没有起身。崇仪在她身边坐下,被她顺手喂了一颗。

幸好馄饨馅儿不是荤的,新鲜荠菜的清香很是爽口,笋丁的鲜脆透着甘甜。他在席上吃的也不多,此时也来了胃口,便又重新叫上一碗。

馄饨皮和馅料都是现成的,汤正孝手脚麻利地又包了二十个。每个馄饨的个头都不大,安着一口一个的大小包的。汤是文火煨的枸杞乳鸽汤,油都撇干净了。

等馄饨的功夫里,崇仪细心地问:“怎么突然馋馄饨了?”

孟窅这一回不怎么害口,倒是时不时馋一些吃食,昨天还说想吃蟾江里的虾子。他其实想问,孟窅有什么心事。回来的路上,她不怎么说话,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两人亲昵地叙话,孟窅藏不住话,也从来不对崇仪掩藏心事,不一会儿崇仪就摸清楚缘由。

他不急着表示,等馄饨送上来,仍旧与孟窅分着吃。他亲手端着碗,你一颗我一颗亲昵地喂给孟窅吃。一碗馄饨很快见了底,连汤底也被崇仪喝个精光。空碗退到小膳房,汤正孝像是捧了个金碗。没什么比主子赏脸更叫他得意的事了。

这厢,崇仪和孟窅各自净手漱口,他轻轻松松把人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母妃教你的不错,句句在理,但母妃久居上位,有些事想复杂了。”他捏着孟窅柔软的小手,耐心地与她分析。“何况王妃屋里的事,你若全都知道,她就该不放心了。”

孟窅心中砰砰地跳,她再是大大咧咧,也听出他的意思。她原想按姑母的嘱咐,明日派人去东苑细细询问,以便下回进宫时好向姑母交差。如今想来,却是太冒失了。

“万事有我,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崇仪平和的嗓音就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