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零九二、祸起与火气(2 / 2)洗花沃雪首页

崇仪也不禁搁下手,好奇地看她如何动作。臻儿讨好地用她绵软细小的嗓音唤娘,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盯着瓷盅泛着热切的光华。可她并不贪心,等玉雪把一勺蛋羹送到她嘴边时,她张嘴衔了汤匙,把蛋羹完整的纳入口中。

玉雪也随着她的节奏,做出相同的动作,一壁又夸着她。

“咱们臻儿真厉害。”她看着臻儿便心满意足的含着口中的蛋羹细细品尝,耐心地等孩子咽下去,一边又舀了一汤匙,细细地吹到适口的温度。一会儿,等臻儿张开空荡荡的小嘴给她看过,才把第二勺喂给她。

崇仪留心到玉雪只在髻上簪了半开的茉莉。他想起前些日子,进宫赴宴前的一个午后,他无意间撞见齐姜为孟窅穿耳洞。原来她为了方便带孩子,许久不带耳铛,日久天长地两个耳洞都堵住了。崇仪不得不承认,玉雪对两个孩子十分用心,也把他们养得极好。

“今儿还忙吗?”孟窅见他不动筷子,以为他用完了,便分出心思与他说话。

崇仪却是无事,用过膳甚至还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扶着女儿走一段路,才说要去前头书房与钱先生读书。不过午膳前,还会回沃雪堂来。

这厢,童晏华面色不虞地从颐沁堂走出来,踩着重重的步子,将一肚子火气发泄在脚底的石子路上。她是来践行自己的承诺,邀请李王妃去庄子上避暑,可惜这位三嫂不知好歹。

她早知道李岑安是个扶不起的软骨头,不想她被人骑到头上还要装贤惠良善,任凭自己如何晓以利害,李岑安就是不接话。两人话不投机,童晏华按耐着吃下一盏茶就起身告辞了。颐沁堂萦绕的药味让她头疼。

大丫鬟涓清为她提起曳地的裙摆,轻声提醒她仔细脚下的台阶。主仆二人走上贯虹桥,迎面遇见一个窈窕身影从二门上走进来,见着她们主仆便趋步上前来,袅袅娉娉拜下去。不是花萝却是哪个……

崇仪虽然八九岁上就被记到孟淑妃名下,血缘上终归断不了和真人、和童家的羁绊。盖因他一贯为人清冷,只是逢年节上才与童家礼尚往来一番。现任童国公是他血缘上的舅舅,是个心里门儿清的人。大王要断了靖王与童家的连系,自家若与靖王骨肉情深便是忤逆圣意。故而童家人素日里从不登门,可一年借着炭敬冰敬的由头往靖王府送东西却也没有断过。

花萝不晓得其中利害,只把童家当做正经外家,还特意打点童家的各色敬仪。当初,她听说童家千金也在待诏之列,满以为必会亲上加亲。为此,她还专门打听过童晏华,又借机远远地见过这位表小姐一回。今天,她听说恭王妃来了,便迎出来,想说给表小姐磕个头,不想在二门上碰上面色僵硬的主仆二人。

花萝磕过头,困惑地问:“王妃娘娘才来,这就回去吗?”

童晏华抽动嘴角,没好气地说:“你们王妃病着,我总不会让人强打精神应酬我。”

花萝点点头,俄而似是忌惮地往左手边瞥一眼,好心地提醒:“王妃娘娘也见过荣王妃了吗?三爷这会儿也在西边。”

童晏华眉头一挑,尖刻地问:“怎么?我还要给她请安不成。”

“娘娘说笑了。我观娘娘亲切,有些放肆的话且容我托大一回。”花萝讪然,唇角浮出三分苦笑。“到底她如今是有名号的主子,过了明路的。表小姐过府来,总不好不见一面。”

“果然放肆!她一个做妾的也敢自称主子,我偏瞧不过那狐媚子轻狂样儿!”童晏华轻蔑哼声,拽下一片随风摇曳的柳叶,长长的指甲掐下嫩尖。

“表小姐快别这么说,叫人听去!”花萝匆忙张望四下,复走近两步,低声迎合童晏华。她早看不惯孟窅独霸靖王,童晏华的话恰似替她宣泄一般,她禁不住附和起来:“这角门抬进来的,捧上天去也不是正经门路的主子。”

那刻薄尖细的笑声乘着风穿过柳绿花红,崇仪从桥下走上来,神色冷峻。他从椒兰苑出来去书房,不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花萝犯上的话一出口,跟着他的高斌就眼看着崇仪面布寒霜,只能在心里为花萝默哀。

“恭王妃热糊涂了!高斌,送恭王妃出府。”

童晏华不敢直视崇仪刀子般的眼神,慌乱间向后退步时一阵趔趄。涓清暗道一身不好,紧忙抢步上前,及时稳住她。

而花萝因为刚才凑上前去说话,就站在童晏华身旁。此刻被涓清挤进来,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她不想三爷竟然听去了,一时神魂俱骇,腿脚都是虚软的,因此被涓清轻轻一碰就跌坐在地上,索性就此额头点地,冲着崇仪来的方向跪倒了。

崇仪只听见二人诋毁孟窅,立时联想起童晏华对孟窅多番轻慢。前几天芒种的花神宴上,孟窅被安排与侧妃同坐一事,他早对童晏华心生不满。这二人竟敢在自己家里辱骂他的王妃!

“表、表哥……”童晏华脸色血色褪尽,大红的唇脂更衬托出她的惨淡。她与靖王不亲,今日算得头一回见面,却是这幅光景。她不觉着自己说错,可眼看着靖王不讲情面,分明是要赶她出府,她心里还是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