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窅心疼了。她自己喝了小半年的药才解脱,知道那讨人厌的味道,把五脏六腑都泡得发苦。药味沁在发丝里,浸在皮肤里,身边的一切都透着苦涩的味道。
“快拿上来,刚好送药吃。”她见胡瑶喝了药,转头叫人。晴雨便从丫头手里接过梅花漆雕捧盒,趋步呈上来。
胡瑶掩着帕子,虚弱地笑一笑,知道她一准儿又带零嘴来哄自己。
荼白解决了叫她头疼的吃药大事,恨不能把把孟窅夸上天。
“还是荣王妃的面子管用。奴婢把嘴皮子磨破,主子连眼皮都不掀一下。您来了,主子一高兴,连吃药也不怕哭了。”
胡瑶斜里剜她一眼,没好气地叫她住嘴。
孟窅不理她们主仆的官司,先叫人揭开食盒。里头是一只敞开的粉青海碗,碗里垒着圆溜溜的果子。大小均匀的果子裹着薄雪一样的糖霜,垒成一个冒尖的小山。
“这是挂霜红果,酸甜生津。我和臻儿都喜欢吃。”
都是为人母的,说起孩子喜欢,胡瑶也心动起来。她才吃了药,正好尝一个,去去满嘴的苦味。说着便不等荼白递银签子,两指拈起一个自己送进嘴里。
一边,孟窅等丫头送来银签,不急不忙地剔了一颗自己吃。两人说起养儿经,便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时说起孩子出了几颗牙,一时又说学了什么话,就这一碗酸酸甜甜的红果,怎么聊也不尽兴。
忽而,胡瑶盯着孟窅,意味深长的视线往她小腹上绕一圈。
“这果子虽然裹了糖霜,芯里还是酸的。你吃得这么欢,莫不是又有佳信?”
孟窅一顿,手里的银剔子停下来。须臾才勉强扯起唇角,没精打采地解释:“哪有什么佳信,我也吃着药呢!”
胡瑶闻言微微一愣,关心问起:“你怎么了?”
她怕提起孟窅的伤心事,闭口不提中元那场祸事。她听说,出事后,靖王打死了一个管事的大宫女。可她不相信事情的背后如此简单草率。倘若那奴才的手段如此拙劣,哪能容她靠近?若说靖王府里没有人为那奴才大开方便之门,她不信!阿窅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迟早还要吃亏!听说她还在吃药,胡瑶一下就想多了,只怕她遭人暗害。
孟窅摇了摇头,半是苦恼半是无奈。
“钱先生开的调理方子,说得吃到开春。如今在家里,齐姜只盯着一桩事,要我按时吃药。”她委屈地停下手,秀致的眉头垮了。“这红果也不让我多吃。你也别多吃,以免冲了药性。”
这位钱先生的名号,她亦有耳闻。知道是靖王的授意,胡瑶才放下心来。她原本不是个贪嘴的,便叫人撤换其他茶点来。
“留着,我晚上吃药时再拿上来。”
“这个不能久放,敞开着放,免得糖霜融了,不好看。”孟窅补充道。
胡瑶心道这是个吃货,一碟子红果就把她的心事都打散了。真是个傻的,怪道靖王护得紧。
“听荣王妃的吩咐。”她抿着笑揶揄,轻松的神情让因病黯淡的容色也透出光彩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孟窅才恍然想起,自己聊得起兴,把今天过府来的主旨都给忘了。她郑重谢了胡瑶对两个孩子的疼爱,又说等明年夏天琪哥儿生辰时,她亲手给孩子缝一身大衣裳,还问胡瑶有没有想要的纹样。
“怎好驱使荣王妃,靖王可要心疼的。”
说曹操,曹操到。外头来回话说,靖王和梁王散朝,正一同往家里来。靖王亲自来接荣王妃。
胡瑶笑着推孟窅起身,佯嗔说起酸话来。
“靖王也太吝啬。才和我说一会儿话,就巴巴地来拿人。”可靖王对阿窅的心意,叫她心安。
孟窅羞红了脸,别扭得不行。
“这不才刚散朝嘛……我再陪你说说话。”她粘着胡瑶撒娇。报信的奴才先到,她也舍不得阿琢,还想多磨蹭一会儿。
自是说不成了。胡瑶让人抬来熏笼,先把孟窅的斗篷烘暖备下。
“日子还长,咱们俩还差这一时嘛?”一边又让人替她换手炉的炭,又打发人先去丁王妃那边通知。“等衣裳熏好了,你就过去。和王妃说过话,车马也就该到了。”
孟窅这才乖顺地受教,听她安排。
梁王府都是周全人。丁宁那头早也备下谢礼,感谢她对胡侧妃的关心,另外又准备一些,托孟窅带回去转送李岑安。又亲自把人送出二门,交到靖王手里才算完事。